宋詩意沒有室友,單獨住了間宿舍。
倒不是孫健平偏心,給徒弟特殊待遇,主要是歸隊時姑娘們兩兩一間,沒有單出來的。
她心安理得住進了單人間,一個人樂得清閑。
草草吃了頓飯,從食堂回來,宋詩意心不在焉地往腳上噴雲南白藥。下午訓練時,被那小子給激了下,一個沒忍住就提速了,當時腳下一疼,她就知道要壞事。
幸好只是剎那沖動,很快止住。
噴霧停留在腳踝,涼颼颼的一片,她赤腳坐在床沿,還想著先前在食堂看見的那一幕。
呵,光看臉可真沒看出來,那小子模樣斯斯文文,還挺能打啊。
正想著,郝佳在外面敲門:“師姐,你在嗎?”
她趿著拖鞋去開門,露出個腦袋:“我在。怎麼了?”
郝佳指指走廊盡頭的窗戶:“樓下有人找。”
“誰啊?”
郝佳咧嘴笑:“打架小能手。”
“……程亦川?”宋詩意一頓,“他讓你來告訴我的?”
“我剛從外面回來,碰見他在女生宿舍樓下瞎轉悠,說是沒你電話,也不認識女隊這邊的人,只能在那幹等著。呵,你是沒瞧見他那樣子,被揍得可真慘。”郝佳一臉惋惜,很是心痛,“也不知道盧金元對著那麼張臉,怎麼下得去手。”
“……”
怎麼下得去手這件事,說起來好像和她有點關系。
宋詩意咳嗽兩聲,隨手拎了件棉衣披上,“我下去看看。”
宿舍底下鋪了層積雪,鬆鬆軟軟。深藍色的夜幕綴著星星點點的白。
她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只穿了雙毛茸茸的拖鞋,可這會兒回去也遲了,索性就這麼出了宿舍大門。
下雪的夜裡,外面幾乎不見人影,大門外卻孤零零立著個人。
大概是站太久,那家夥不時往宿舍大門裡看一眼,冷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腳。某一個瞬間,當他又朝門裡看來,冷不丁對上宋詩意的目光,一直緊皺的眉頭便倏地一鬆。
只可惜下一秒,又猛地皺起,並且皺得更厲害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宋詩意猜到他一出醫務室,就跑來找她了,不然也不會還穿著這身大紅色滑雪服。
她走近了些,還在琢磨要怎麼跟他解釋,結果看見他那慘不忍睹的臉,一個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了聲。
“你還笑得出來?”程亦川簡直震驚了。
他的鼻子紅腫不堪,嘴唇破了倆洞,離開醫務室前,護士為了替他消毒,還給他抹上了幾百年沒見過的紅藥水。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喪心病狂、一抹就毀容的玩意兒?
他拒不塗抹,結果被醫生摁在醫務室,死活不讓走……最後只能喪權辱國地妥協了。
一出醫務室,程亦川二話不說朝女隊宿舍殺來,心道,一定要讓那狠心的女人看一看,看她把他害成什麼樣了!雖說揍他的不是她,是盧金元,可她不是罪魁禍首也是幫兇。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女人看見他的第一秒,居然一點歉意也沒有,還這麼肆無忌憚地嘲笑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宋詩意就站在他面前,裹緊了身上的棉衣,帶著笑意反問:“我為什麼笑不出來?當眾打架的又不是我,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不是我,丟臉的也不是我。我當然笑得出來了。”
嗬,聽聽這話。
這要多沒良心、多鐵石心腸的人才說得出口?
連日以來,對她的態度在同情與惋惜之間反反複複,此刻盡數被惱怒取代。
程亦川冷笑一聲:“是,丟臉的當然不是你了。師姐那麼清高的人,怎麼能和聚眾鬥毆扯上關系呢?”
“我——”宋詩意才剛剛張口,就被正在氣頭上的人打斷。
“我知道,你怕被教練當成共犯,所以一見他們來了,立馬就撒開了盧金元的手。也不看看多少人拉著我,就你一人拉著他。反正你只管撒手就對了,隨他怎麼動手,我是死是活也不關你的事,是吧?”
他一股腦說了一堆氣話,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
宋詩意頓了頓,也沒動怒,只定定地看著他:“說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