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亦川不是。他是最罕見的那一種,因為愛好踏上那高高的雪山,僅憑滿腔熱血闖進了這裡。他的熱愛是純粹的,想要奪冠的執著也是最純粹的,不摻雜他物。
批評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宋詩意靜靜地看著他,片刻後,放棄了。
為什麼要拼了命去融入大眾?稜角可以磨一磨,但內裡最好還是別變。若是變了,他就不是程亦川了。
這小子是狂了點,倒也有那麼幾分可愛。
程亦川見她不說話,斜眼看她:“怎麼,還想批評我?”
他可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任由她攻擊,他自巋然不動,哼。
可出人意料的是,這回宋師姐沒有罵他了,反倒淡淡點評了句:“前面兩段狂是狂了點,聽著也還有點道理。”
驚得他睜大了眼睛:“喲,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他受了驚,她卻巋然不動:“當然,最有道理的還是最後那段,一看就是深明大義、活得明白的有心人教給你的人生真諦。”
“………………”
大寫的服。
臺上的袁華總結完畢,散會。程亦川還想跟宋詩意說上幾句,冷不丁被人捉住了後衣領:“臭小子,給我滾過來!”
“哎哎,我操說就說,別動手動——”話說到一半,回頭看清了正主,立馬慫了,“哈哈,是孫教啊?您有事找我,說一聲就成了,我麻利的滾您面前就是,哪兒用得著麻煩您老人家親自動手呢?”
程亦川厚著臉皮賣萌,心裡卻在慘叫,完了,這回孫老頭要動真格了。
國家隊一週訓練五天,週末雙休,運動員可以離開基地。
週六,宋詩意起了個大清早,上午去訓練館跑步,中午把衣服洗了,下午三點,換上了日常穿著,打算去商場。
基地離市中心很遠,為了靠近雪場,偏僻得要命。
她等了半小時,才終於等來那唯一的一路公交車,身後跟著湧進來一群人,都是基地裡憋了一週的家夥,趁週末出去放放風。
她找了個獨座,縮在角落裡打電話。
都大下午了,陸小雙還沒起床,鈴聲響了半天才接通,抬頭就是嘟嘟囔囔的一句:“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都幾點了,還在睡?”
“昨晚唱到淩晨三四點,天都亮了才回來,晚上六點鐘我還得去趕場,這會兒不抓緊時間歇會兒,我晚上上臺表演睡大頭覺呢?”
“你再這麼白天睡夜裡鬧騰的,遲早猝死。”
“呸,別咒我。”
陸小雙和宋詩意穿一條褲衩長大,一同光著屁股在箭廠衚衕撒丫子亂跑,一同在學校欺軟怕硬、打遍天下無敵手,當然了,據陸小雙所說,那就成了“懲惡揚善、救校園霸淩受害者於水火之中”。
但不管讀書時代日子多風光,兩人成績都糟糕得很一致。
高中時,宋詩意開始練滑雪,陸小雙在學校裡找了幾個人組樂隊,畢業後直接去了後海的酒吧駐場。
宋詩意言簡意賅切入正題:“下個月我媽生日,我一會兒去商場給她買個禮物,到時候直接寄給你,你替我交給她吧。”
“你自己寄給她不行啊?”
“我怕她給退回來。這不是你送上門去,她也不好不收嗎?”
陸小雙不緊不慢笑兩聲:“喲,她這是還在跟你慪氣啊?這可都大半年了呢,還沒消氣兒?”
宋詩意重新歸隊練滑雪後,鐘淑儀基本上處於要跟她斷絕母子關系的狀態,半點也不退讓。提起這話題,她就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