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很多人還對宋詩意的再次歸隊有所疑慮,等到她真正回來,並且跟上大部隊開始訓練以後,這份疑慮就徹底打消了。
八月歸隊開始訓練,到十月中旬時,她已經力壓眾人,成為僅次於羅雪的存在了。
但她依然沒有停下來,這不是她的最好水平。三年前的她本事遠在羅雪之上,超越羅雪並不是她的目標。她眼都沒眨一下,仍在奮鬥路上。
她有多拼呢?這個程度令曾經一度為突破瓶頸而苦戰的魏光嚴都甘拜下風。
他坐在訓練館邊上休息,撓撓下巴,匪夷所思地問程亦川:“她是機器人嗎?早六點,晚八點,人家還在床上她就爬起來了,人家訓練完去吃飯休息,她又來練了。人家在雪場一上午滑三四輪,她就能馬不停蹄滑個十三輪,她都不會累的嗎???”
程亦川冷漠地說:“可能不會吧。”
“照她這個努力程度,矮子都能揠苗助長成一米八壯漢了。”魏光嚴渾然不覺自己在亂用成語,一臉崇敬地看著另一頭壓完腿開始練力量的宋詩意,捅了捅身邊的人,“喂,你現在是不是特開心?”
“我開心?”程亦川面無表情瞥他一眼,“我開心什麼?開心她每天忙訓練,訊息都不回一條?開心她倒頭就睡,起床就練,昨晚在食堂跟我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在研究提速要訣,根本沒認出我是誰?還是開心她可能很快就要成為女隊no.1,但是即將忘記有個痴痴苦等她的男人叫程亦川?”
魏光嚴一口水嗆了出來,險些沒噴他一臉,最後好不容易止住笑,拍拍他的背:“你放心,師姐不會忘記你的。”
程亦川一臉懷疑地看著他,就聽見下一句:“好歹你是她金蘭,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哎喲我去!”
魏光嚴捱了一腳。
程亦川起身就走,走了沒兩步又聽見魏光嚴的補救:“生什麼氣啊,你真該開心。”
他腳下未停,心道開心尼瑪。
身後又是一句:“她不是說好拿了冠軍就跟你談一場嗎?你以為她為什麼這麼努力?”
腳下驀地一停。
程亦川再回頭,看見魏光嚴痛心疾首地說:“明白了嗎?為了早點和你在一起,她都這麼拼了。你這麼理解,會不會開心一點?”
於是程亦川每日殫精竭慮的焦點從“她為什麼對我視而不見”、“我該如何博取師姐的關注”,順利變成了“到底要不要為了日後的幸福大團圓結局而忍耐也許長達好幾年的單相思”。
然而意識到這一點的並不只有他,所有原本還持觀望態度、質疑宋詩意第二次複出意義何在的人,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迅速打消了疑慮——她是真的傷愈,以比從前更兇悍的姿態,捲土重來了。
上一次複出,因為腿傷,宋詩意連隊裡的平均水平都達不到,然而這一次,她帶來的壓力是無與倫比的。
羅雪嚴陣以待,而被她碾壓下去的姑娘們奮起直追。訓練時,曾經嘻嘻哈哈的女隊忽然間嚴肅不少。
孫健平聽丁俊亞說起這事時,輕描淡寫道:“用不著擔心,她們就是太久沒壓力了,目光落不到世界水平,只知道和身邊的人比。羅雪一來隊裡,她們也不服過一會兒,很快就習慣了。這次我倒要看看她們能不服多久。”
他也希望全員齊頭並進,而非僅有那麼一兩個走在前頭的。
入秋以後,丁俊亞的母親在菜市買菜時,被一輛突如其來的摩托撞倒,腿上傷得不輕,還動了兩場手術。
丁俊亞忙裡忙外,隊裡家中兩邊抓,頗有些焦頭爛額。
運動員們都去慰問過了,教練組也給了紅包表示心意。按道理,運動員是不能給教練送禮的,哪怕是這種情況下也不能趕禮,得避嫌。
但宋詩意與他也不完全是教練和運動員的關系,她至今都叫他師哥,多少也表示了一點心意。
為了避開眾人,不讓人說閑話,她親自去了好幾趟教練辦公室,終於讓她找到一個機會,趁辦公室裡只有丁俊亞一個人,把紅包遞了過去。
“師哥,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阿姨早日康複。”
丁俊亞當然推辭了,但她也不肯收回來。
“當初我剛來哈爾濱,人生地不熟的,週末老跟著你回家蹭餃子吃。阿姨非但沒嫌我累贅,還對我照顧有加,這個是我對她的一點心意,可不是給你的。所以你沒立場推辭,務必幫我轉達。週末我再去看望她。”
丁俊亞頓了頓,收下了,說:“我會告訴她的,多謝。”
宋詩意笑開了:“我們之間,用不著這麼客氣。”
都是成年人了,沒得什麼做不成戀人就恩斷義絕之說,哪怕沒有愛情,過往多少年的並肩奮鬥也足以支撐起一段默契十足的師兄妹情。
當然,這在程亦川看來是不可盡信的,提防丁俊亞是他的日常綱領。
宋詩意從辦公室離開時,隱約聽見走廊另一頭傳來倉促的腳步聲,頓了頓,疑惑地轉身,但走廊裡空無一人。她沒有多想,很快往訓練館去了。
丁俊亞把紅包放進了抽屜裡,拿著剛剛整理好的檔案資料,上樓去找主任,離開時並未鎖門,只把門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