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過了這一陣,攤子前終於安靜下來。
宋詩意拿著煙沒走,一直站在那,客人要什麼,她就遞什麼。鐘淑儀不接,但客人總是會接的,這個沒人能阻止。
終於不忙了,鐘淑儀側頭看著她:“你來幹什麼?”
宋詩意張了張口,頗有種未語淚先流的感覺。
昨夜陸小雙說了那麼長時間,要她按照自己的心意來選擇,不要顧慮太多。可今天一起來就看見這樣的場景,她無論如何做不到無所顧慮。
北京的冬天,大清早的溫度接近零下,鐘淑儀卻受凍在這做生意。
小賣部拆了,唯一能替她遮風擋雨的四堵牆也沒了,她忙忙碌碌的,收錢遞東西時伸出的手卻都已生了凍瘡,紅腫不堪,左手手背還破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宋詩意看著她,看著她耳邊刺眼的白發,和手上難以忽視的凍傷,熱淚不受控制地湧上眼眶。
她哽咽著,說:“媽,對不起。”
艱難控制著眼淚,不讓它掉下來,她看著那雙手,心如刀割:“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母女就這樣對視著,她忍著淚,而母親靜靜地看著她。
她以為這樣的冷戰還會繼續僵持下去,卻在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片刻過去後,聽見了鐘淑儀生澀艱難地問她:“天這麼冷,腿疼嗎?”
宋詩意一眨眼,熱淚滾滾。
幾乎是立刻的,她認輸了,她咬牙,聽見自己一字一頓地說:“媽,我聽你的話。”
鐘淑儀一頓:“你說什麼?”
她抬頭,淚眼婆娑看著母親,哭著說:“我說我答應你,再也不滑了。”
星期三的早上,雪場前所未有的熱鬧。
巍峨雪山,紅日高升,速降隊的世紀大戰一觸即發,就連別的隊也跑來湊熱鬧,興致勃勃站在山下觀戰。
孫健平也來了,和教練們站在一起,身後是一群圍觀的人,而他望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只笑了笑,說:“比劃比劃,拿出你們的真本事。”
程亦川與盧金元站在一塊兒,無形之中彷彿有一股火星在噼裡啪啦燃爆。
孫健平看了眼程亦川,目光落在盧金元面上:“都放輕松,就當是平常的訓練,全力以赴就行。我先把話撂這兒,說好一次就是一次,誰輸了都別來找我說什麼三局兩勝。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兩人幾乎是同時點頭。
“行,在場這麼多人,拿出本事,也拿出氣度,別給我丟人。”孫健平言簡意賅,朝纜車努努嘴,“袁華,你帶他們上去吧。”
可袁華走了幾步,忽然聽見程亦川說:“等一下等一下,給我一分鐘!”
他取下揹包,從裡面掏出微單,目光在人群裡掃了一圈,咧嘴,把相機遞給一旁觀戰的郝佳:“郝師姐,幫我錄一下行嗎?”
有求於人,立馬從直呼其名變成了“郝師姐”。
郝佳沒好氣地接過相機,壓低了嗓音惡聲惡氣:“不是說好了不這麼叫我嗎?”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那就麻煩你了啊!”程亦川認真交代,“一定要把我的帥氣瀟灑拍得淋漓盡致,手別抖,最後等我沖出終點是,給個特寫——”
“羅裡吧嗦什麼呢?還不給我滾上去!”孫健平一巴掌招呼過來。
程亦川抱著腦門兒跑遠了。
孫健平搖頭:“這小子,都什麼時候了,心思還不在正事兒上。”
丁俊亞淡淡地看著那個跑遠的身影,說:“他這是有信心,一定會贏,所以不緊張。”
孫健平又哪裡會不知道呢?罵歸罵,眼裡還是有一抹笑意,沒好氣地說了句:“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