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於凱第二,程亦川第三。
孫健平笑了:“咱倆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袁華沒想通這有什麼好賭的,結果一目瞭然啊。
“我賭程亦川第二。”
袁華一愣:“您對他這麼有信心?”
孫健平笑笑:“他進隊之前,我看過他兩場比賽,一次在國內,一次在日本。老田告訴我說,程亦川每一次破個人最好記錄,都不是在訓練場上。”
“那是——”
“他是大賽型選手,競爭越激烈,他越不服輸,通常最好成績都出現在大型比賽裡。”孫健平看著不遠處已經做好準備的少年,眼底有一抹期待,“我看的那兩次,也不例外。”
袁華的視線下意識也轉了過去。
孫健平還在問:“說啊,賭不賭?”
“賭就賭。您說吧,賭什麼?”
“賭一個月午飯。”
“???”袁華扭頭,“我工資本來就比您低了一大截,您至於這麼剝削我?”
孫健平瞥他一眼:“你就這點出息?他還沒比呢,你就已經認輸了。看來你對他也相當有信心啊。”
“呵呵,您都那麼說了,我還敢賭嗎?”
賽道上,一聲槍響,少年迎風而下。
他緊握雪杖,整個人像是一頭優雅的雪豹,一身紅白相間的隊服,漆黑的護目鏡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這是上場的最後一名國家隊選手,胸前的五星紅旗異常醒目,也因此,關注的人也更多。
王者對青銅的碾壓,哪怕毫無懸念,也是極為精彩的。
這樣的速度和實力,往日只有在電視裡才能看到。
亞布力雪場難得有過這樣的盛況,皚皚雪地裡全是人,摩肩接踵,人頭攢動,在程亦川看來,無異於一堆不分你我的小黑點。
可那黑影之中畢竟還有一個特殊的存在。
他渾身緊繃,穿過一道又一道旗門,腦中無數畫面一閃而過。
初次見面,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她手上簽名,她似笑非笑地抬頭睨他,說:“謝謝你啊。”
初到國家隊,他與室友不和,大晚上的沖著老樹發氣,她指著亞布力的長白山脈對他說:“小朋友,你的天地不在隊裡,在那邊的雪山上。”
還有更多時候,還有更多笑意盈盈的眼神。
她總是唇角帶笑、聲音輕快,像這山間簌簌而落的雪,輕若無物,落在心上卻又柔軟至極。
程亦川直覺腳下生風,心頭有一簇火苗倏地燃起,在這凜冽山風裡搖搖欲墜,搖搖欲墜,卻始終不曾熄滅,反而越燃越旺。
他想沖她喊:“宋詩意,不要走!”
他想央求她留下來,繼續嘮嘮叨叨數落他,彈腦門兒也不要緊,敲腦袋也沒問題。
這隊裡少了她,生活彷彿都沒了滋味。
他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只缺一點陪伴和關心。父母遠行,祖父母漸老,身邊一群稱兄道弟的都是大老爺們兒,男人之間不談感情,祖孫之間隔著鴻溝。好多話都沒法說,也沒處說。
可她像是一個例外,那樣直截了當斬進了他這孑孓人生裡,自顧自地塞了好多雞湯給他,叫他從不耐煩喝到了習慣。
只可惜如今她要遠行,去過新的人生,他毫無立場,也毫無資格幹涉。
程亦川心頭濕漉漉一片,有個聲音反反複複念著那句:那就給她拿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