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上皇壽誕之後, 義忠親王便越發張狂,三不五時的便宴請宗室皇親遊湖取樂。秋日的湖水甚是清涼,可義忠親王卻滿面紅光, 一身寬袍敞袖, 言行狂放,帶著點放蕩不羈, 有意無意的便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
更有不少狂士依附義忠親王。這架勢越演越烈, 短短數月義忠親王名聲大噪, 更甚從前。
年關將近, 張瑛開了庫房安排送往各府的年禮, 整理成冊,交給賈母過目後便安排人送了過去。這才剛回小院,便見著周瑞家的親自送了一件大紅鬥篷過來,一張臉頗為喜慶的說道:“二夫人讓我給二奶奶送過來,這是寶二爺小時候用過的,上好的銀狐毛。”說著便攤了開來。
在大紅緞子的映襯下,銀狐毛越發雪白耀眼。張瑛看了,便讓菊青接過, 又讓蓮香送張瑞家的出去。
菊青摸了摸手裡的鬥篷, 確實是個好物不說, 這做工這手藝不是凡品, 倒是像宮裡之物。只一想,薛家是皇商,有這物件不是稀罕事。
“二奶奶, 要留著麼!”菊青摸著這大紅鬥篷,雖是個好物件,卻是二房那邊送來的,著實不想給哥兒用.
菊青這點心思,張瑛自然知道了,當即便笑著說道:“明著送來的衣裳,不會有事。就給奶媽送去,大雪天能用上。”
這邊菊青拿了鬥篷去了西邊廂房,兩位奶媽輪流奶孩子,還有兩個丫頭打下手。張瑛對這四人恩威並施,算是徹底收服了她們,再者說自小伺候哥兒,在府裡也是個體面的差事,只要腦子沒問題就不會做出背主的事。
且說賈薔從江南迴京,在路上買了幾個小戲子,說是養在院子裡,平日裡沒事也能聽戲逗趣。賈母很是歡喜,連說薔哥兒越發能幹了。
賈薔因著這事,便時常來院子裡走動,幾次下來和張瑛倒也十分熟絡起來。賈薔這人雖自小跟著賈珍過活,可卻沒沾染上風流的毛病,據說是和小戲子裡一個叫齡官的時有來往。
少年公子愛慕年輕女子再正常不過,張瑛挑了個空便做主直接便讓齡官跟著賈薔走了,至於賈薔是把她當丫頭還是當別的,那張瑛就管不著了。
陶然居,王夫人屋裡。
周瑞家的站在門口回話,王夫人摸著手裡的佛珠,唸了句阿彌陀佛,轉而雙手合十,最後把佛珠放在面前的玉盤裡。
周瑞家的上前伺候王夫人洗漱,最後扶著王夫人在窗下軟塌上坐下後才繼續說道:“薔二爺買的十二個小戲子本就是為了貴人,如今璉二奶奶做主把其中最會唱戲的送給了薔二爺,這豈不是故意掃貴人的臉面。”
王夫人喝了口茶,看著周瑞家的問道:“上次送去的大紅銀狐鬥篷,她收了麼!”
“收了,收了。”周瑞家的早就看重那鬥篷許久了,只是王夫人攥的緊,哪能輕易送人,卻不想竟然讓自己送去了張瑛那邊,這下子周瑞家的可打翻了醋壇子。因此對張瑛那邊一舉一動看的著實緊,就盼著王夫人狠狠把張瑛咬下一塊肉來。
“年關了,城外田莊上的收成如何了。”王夫人似乎沒注意到周瑞家的臉色。
而周瑞家的陡然被問,頓了頓,接著道:“和以往一樣。”
看著周瑞家的完全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王夫人加重語氣說道:“今年要注意了。”
“夫人放心,我家老頭子做事,素來不會讓人拿到首尾。”周瑞負責賈府田莊收租一事,素來便十分得上頭看重,周瑞又素來低調,因此從來沒被人說過閑話。
且說,賈府旁支子弟賈芸之前得了種植花草的差事,因著做事爽利又擅言語。漸漸的便和青梗熟了起來,三不五時的便一起喝酒聊天。
那日,青梗從賬房出來,見了賈芸正好帶著兩人搬了兩盆半人高的秋海棠過來,便上前幫著幫忙。賈芸本就是過來孝敬張瑛的,幾人一起端著海棠放在了魚缸旁邊後,一個長相俊俏的小丫頭叫兩人去茶房喝水。
賈芸見那小丫頭面如春風,便朝著青梗問道:“這是誰,眼生的很。”
青梗吃了一塊點心,看也不看的便說:“林之孝家的姑娘,過來伺候哥兒的。”
賈芸低著頭嗯了下後,便不再多說。兩人喝完了茶,便各自散了。
且說周瑞能獨攬這個肥差這麼久,自然有他過人之處。眼看著從王善保到賴家一個個的敗亡,周瑞自覺自己穩當的很,第一他不像王善保那麼蠢,第二他沒賴家那麼大的野心。小富則安,就是周瑞做人理念,可以說這個理念讓周瑞漸漸越來越得王夫人等人的看重,因此在賈府有頭臉的下人漸漸開始不安的時候,周瑞仍舊是十分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些佃戶送過來的孝敬,還有和往年一樣從租金裡抽出三成出來,兩份交給王夫人一份自家留下。
就在周瑞老神在在的時候,有人把他告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生死不明的冷子興。說起來冷子興也不是一般人,能說會道不說還能屈能伸,這不乘著周瑞對他放鬆了警惕,突然間就冒了出來,直接打了周瑞一個措手不及。
而如今冷子興則坐在賈府門房那喝茶,說起來就在周瑞剛動手之前,冷子興便跑掉了。只是這一年多來,冷子興一直沒露面,周瑞便放鬆了警惕,沒想到就在自己放鬆了警惕後,他不僅出現了,還上了賈府的門公然投向了大房。
冷子興自持自己不僅有周瑞的把柄,更有王夫人的把柄,自認奇貨可居。只是他沒想到,門房進去通報後,就讓他坐在那等著,除了一開始上了茶後便再無人搭理自己。
張瑛自然早早的便得了門房通稟,說起來,張瑛挺看不上這冷子興。這人說好聽了那叫順勢而為,說難聽點那就是啃了你的肉還要嫌肉腥的勢利眼。
賈璉讓門房暫且回去穩著冷子興,看了看睡的香甜的哥兒,瞅著張瑛道:“我讓你看看我的手段。”
“怎麼的,表哥這是想炸油水!”
張瑛說話這般直白,賈璉也不含糊,眯著眼睛道:“誰會嫌錢多。”說著便出了門直接便去了陶然居賈政那邊。
賈璉從賴家身上扒了一層皮,有那麼點沾沾自喜的味道,如今冷子興上了門,賈璉哪裡能輕易放過。
冷子興想靠賈府大房報仇,卻不想賈府大房壓根沒把他手裡那點事放在眼裡。更何況,賈璉自認賈府雖不如從前,可要是鬧出兄弟倆對簿公堂那自己這前程也算是毀了。
因此當今之計,利用冷子興的博得更大的利益這才是上上之策。
賈政在工部本就是混日子,無事時便在府內和一眾清客吟詩作對。這不賈璉過來,也不客套,直接便指出了冷子興這事。
賈政對王夫人的行事自然是心知肚明,可對著賈璉卻佯裝不知。連連說道:“這些庶務我哪裡知道,莫不是那起子黑心爛肺之人訛詐我等,璉兒可千萬別被騙了。”
這番說詞一出,賈璉面不改色,坐在賈政對面說道:“冷子興是周瑞女婿,他手裡不僅有賬本,還有周瑞每年從租戶那撈的油水記錄。想必我只要把田莊上租戶找來,一一問清他們每年交上的租金糧食便知道周瑞手幹不幹淨了。”
賈政臉色晦暗不明,眼神微微帶著一股子戾氣。說起來,賈璉還是頭一次如此意氣風發的在賈政跟前如此說話,這種滿頭滿眼帶著自信的賈璉是賈政之前從沒見過的,特別是他這話說的,讓人拒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