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微微凝眉,“聽口氣,濃濃很失望?”
“……哪、哪兒會。”冉煙濃忐忑地起身,替他將載了一身雪籽的鶴氅取了,掛在簾鈎上,轉身又遞給他一直溫暖的獸形小爐,教他揣在懷裡,容恪襲了風雪而歸,全身都是冷的,有她的手爐,便熨得暖和了不少。
但冉煙濃還是躲躲閃閃的,“你什麼時候回去?”
方才容恪只是懷疑冉煙濃很失望,這下是真覺得她有幾分不對勁了,“濃濃?”他放下手爐,溫暖的指腹摩挲著她白嫩如丁香的臉頰,聲音微微一提,“近來我時常不歸,待在營中,濃濃生氣了麼?”
冉煙濃低著頭,怕他察覺到絲毫的端倪,只得搖頭否認,“沒啊,我好得很呢,你別擔憂。不過明日靈犀要進宮一趟,她的奶孃病了,她現在又有了身子,我得陪她。你留下來,也見不著我的。”
冉煙濃的口吻裡有不易察覺的失落,容恪聽到冉煙濃說公主有了身子,大致便猜到是為了什麼事了,輕輕將她攏入懷裡,“濃濃,別多想。”
冉煙濃勉強擠出一分笑容,“我沒多想啊,恪哥哥,我就是想你了,很想很想你,可你總是不在。”她的臉頰在他的胸口蹭了一下,乖馴得像兔子,可冉煙濃已經噙了一把熱淚含在眼眶裡了,怕不留神就洩露了心事……
她該怎麼辦?
要是真的有了,有了孩子,該怎麼告訴容恪?
皇帝舅舅一心想讓容恪留下,要是她又在這個節骨眼上因為懷孕不能動身回陳留,容恪一定處處受掣,到時候不能應也應了。
她只能期盼近來重重懷孕的跡象都是錯覺。
容恪溫柔地笑著,手指撫過她柔軟的盤著靈蛇髻的長發,撥弄著她發絲間垂著玉珠銀絲的玳瑁簪,心底溫軟一片,“傻濃濃,在我心底,沒什麼比你更重要。”
冉煙濃在他懷裡點頭,拼命地眨著眼睛,將滾燙的淚水隱忍回去了。
……
雪後初霽,軟輦在將軍府外備著,靈犀與冉煙濃同坐,被一路抬入了皇宮。
靈犀的奶孃確實病了,不過是小病,一些咳嗽而已,靈犀親自看她吃了藥,又才藉故將太醫傳到了自己宮裡。
等待的過程裡冉煙濃始終不發一言,緊張地絞著她的杏黃廣袖,鬥篷兜帽裡一張清嫵秀美的臉,如雪出抽苞,料峭之中剖開了一縷紅豔。
靈犀就寬慰她,“你放心,肯定是好訊息。”
就這時,宮殿外傳來了太醫匆匆的腳步聲。
冉煙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靈犀也跟著萬分緊張起來,太醫是老行家了,知道公主說的“仔細著來”是要怎麼個“仔細”法,沿途也不敢教人知道。
“公主殿下,老臣上回給您的方子,您要是吃了,照理說不該有問題。”太醫沒想到一進門先撞上的是冉煙濃,愕然地一個貓頓。
靈犀咬嘴唇,“誰說是給我看診了,我們家濃濃,近兩日身子不大舒服,你給她探看探看。”
老太醫也是個人精,一猜便能猜到,女孩子家瞞著別人要私下裡看的“病”是關於什麼的,便佝僂著腰上前,替輕輕哆嗦了一下的冉煙濃搭上了腕脈。
不知道為什麼,冉煙濃方才有點害怕,本來本來猶豫不定的揣測,忽地一下福至心靈——她覺得自己真的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思前想去,還是一起全發出來了
☆、喝醉
靈犀自幼有個雞毛蒜皮的病痛, 都是這位太醫妙手回春, 她對太醫的醫術和醫德還是很信任的。
冉煙濃忐忑不安地垂眸等著, 太醫這一次卻顯得有點猶豫,欲言又止。
靈犀不喜人拖拉,張口就問:“太醫, 濃濃身子怎麼了?”
太醫搖搖頭,困惑地問道:“下官鬥膽請問世子妃,這個孩子, 是要下官保密麼?”
果然還是來了。
靈犀一陣狂喜,但冉煙濃卻喜憂參半,右手纖細的手指輕輕扶住了小腹,平坦的沒有一點贅肉, 她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怎麼來得這麼快。
在冉煙濃完全無所覺時, 靈犀又憂心惙惙地道:“可我聽濃濃說,她的癸水半個月前才走,半個月,應該什麼診不出來啊。”
太醫驚訝了一瞬,道:“世子妃的身孕已有月餘, 並不比公主要短,不過公主所說的,也不是完全不能, 民間婦人常有此事發生,婦人孕後過了數月月事才歇的。這個胎兒尚算是康健,沒有錯的, 下官也做了幾十年大夫了,不至於連個喜脈都診錯。”
太醫起身,沖冉煙濃作揖一禮,“世子妃放心,您要是願意下官保密,下官絕不會洩露半個字。”
宮裡頭人心複雜,常有妃嬪為了頭三月保住胎兒,故意佯作不知,攛掇太醫保密的,連皇帝對著心愛的妃嬪也時常下達此令,太醫對這一套極為熟悉。
更何況世子妃終究是外臣之妻,守口如瓶也不算罪過,不過,“世子妃,女人分娩終歸是大事,還是早些告知家人罷。”
冉煙濃臉色複雜,半紅半白的,話也說不出半句,還是靈犀,取了幾顆珍珠打賞了太醫,囑咐了一番,讓他下去了。
回來時見冉煙濃還坐著,便勾住了她的手,輕輕一握,“濃濃,你再也不用擔憂啦,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不過,你得想個辦法讓容恪接受這個孩子才行,哪有男人不要孩子的,真是奇也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