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的牢騷,張幕僚笑道:“呵呵,石牢頭,只要你辦好了這一件事,好日子很快就要來了。”
想及坊間傳聞,石牢頭雙目一亮:“張幕僚但請放心,這事包在石某身上。”又喝了一杯酒,這才笑眯眯地揣著銀子離開酒館。
“哼。”
張幕僚嘴角閃露冷笑,丟下一塊銀子付賬,也起身離開。
夜幕捲上,下雨天氣,不見星月,很是黑暗深沉。
趴伏在廳堂木桌上的許念娘悠然而醒,長長伸個懶腰,腳步踉蹌地走出門,到了外面,被一陣風雨撲打在臉上,整個人突然間變得清醒,目光刀子般鋒銳,嘴裡喃喃道:“我不管閑事,已經很多年了……”
風雨飄揚,一盞燈火落寞。
陳王氏、陳三郎、陳二妹坐在燈火邊上。
燈火映照,木桌擺著一封封細絲雪白的銀子,還有不少碎銀,銅錢,將桌子堆得很滿。
先前計算過,這裡共有三百多兩銀子。
陳王氏憐愛地看著女兒:“二妹,這裡的銀子你先拿著,不要怕用錢,若是不夠,娘親還有。”
“娘!”
陳二妹再也忍不住,撲進陳王氏懷裡大哭——她自是知道孃家並不算富裕,近年來一直多出少進。
“娘,你把錢給了我,那三郎怎麼辦,他還得娶親,還得去考試呢。”
陳三郎道:“現在最緊要的,是要姐夫安康。一家人齊齊整整,比什麼都重要。我日後進京趕考,考個狀元,插花騎馬,春風得意,大把人送嫁妝搶著把女兒嫁過來,現在這點錢算得什麼?”
被弟弟這話逗得心情一鬆,但很快,陳二妹又秀眉緊蹙,滿腹憂愁:天下最不好惹者是官司,一旦沾惹上,輕則勞心費神,重則家破人亡。故而在這個世界,老百姓對於官司都是避而遠之。平常時候,即使受到委屈,受到打壓,但也習慣逆來順受,反正能不上衙門,就絕不上去。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忍一忍就好。
現在江草齊出了人命官司,想要在牢裡過得好一點,少受點折磨,家屬方面就必須出大價錢打點才行。
這是慣例。
至於用多少銀子,完全沒有數。
銀子水一般花使出去,效果很明顯。第二天,陳二妹和陳三郎就進了牢房,見到江草齊。
江草齊氣色還不錯,身子完整,並沒有遭到刑罰。這是因為還沒有正式上堂審訊的緣故,也是因為家裡用了很多錢,用在牢頭獄卒身上,通了關節,他們在對待犯人的時候,會比較“溫柔”一些。
見著身穿囚衣的丈夫,陳二妹不禁悲從心來,痛哭出聲,好一會才被勸住。
陳三郎忽道:“二姐,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跟姐夫說。”
陳二妹一怔,最後還是聽從了,走了出去。她不知道弟弟要跟丈夫說什麼,但肯定是一些很重要的話語,重要得,也許關繫到丈夫的身家性命。
監牢中,江草齊聽完陳三郎的話,很是驚詫地打量著這個小舅子,真沒想到陳三郎能如此條理清晰地說出那些話來。沉默半餉,才緩緩道:“三郎,姐夫欠你一條命。”
陳三郎一擺手:“你是我的姐夫,何必說那些見外的話。如果能捱過這一關,你們遠走高飛,不知何年何月,我們才會再見。”
江草齊目光炯炯:“三郎,你實在是令姐夫刮目相看。也罷,出了這趟事,姐夫我也想開了。我雙親早逝,苦守個豬肉攤子這麼多年,過得很不快活。正好出去闖蕩一番,見識見識這個天下。”
他本就是個性子沉穩的人,遇事不慌,現在身陷囹圄,卻也不失本色。
“時間到,該出去了!”
獄卒在外面督促。
陳三郎對江草齊一拱手,隔著木欄:“姐夫,保重。”轉身走了出去,在經過外場的時候,見著一位胖子牢頭坐在那兒,目光遊弋不定地瞟過來。
嗡!
陳三郎感受到懷中紫檀木劍匣裡的異樣,是袖珍小劍。
自從劍鋒啟蒙,整柄劍發生了一些非常玄妙的變化,如同具備了靈性。
更恰當地說,它原本就是有靈性的,只是不知何故被矇昧住,失去了那份靈性。後來經陳三郎不斷喂血溫養,才慢慢恢複過來。
現在這柄劍,預感到某些不好的事物,就主動示警,傳遞給陳三郎知曉。
陳三郎表面上若無其事,走出了牢房。
石牢頭一直目送他離開,這才收回目光,嘿嘿一笑:這江草齊的家人還真是捨得花錢,很對胃口。可惜呀,這條命,卻是黃縣丞交待下來,一定要拿走的,再多的錢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