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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高山仰止,一文鎮樓

就聽陳三郎繼續說下去:“夢中有龍君使者撐船相請,去龍宮做客赴飲……”

這話一出,諸人都打醒了精神,有些面上顯露出狐疑之色。

傳言中,龍君愛才,故而偶爾會請有才華的人去龍宮做客,吟詩作對什麼的。事後必有富貴相贈,堪稱大機緣。

對此,天下文人雅士倒持著“深信不疑”的態度,並且很殷勤地跑來洞庭,希望下一個能被邀請的會是自己。現在聽到陳三郎夢中被邀,縱然懷疑,也不禁豎起耳朵來聽,看接下來會是什麼。

陳三郎背負雙手:“吾之所見,龍宮遍地珍寶,美不勝收。宴席上珍饈滿桌,仙果琳琅,食之,如痴如醉……”

他根本不提滿座妖魔的事,說那些的話就是大煞風景,驚世駭俗了。在諸多傳言中,龍君的出身身份也是被神仙化被美化了的。否則的話,定然便是一場活生生的“葉公好龍”了。

果不其然,聽他描繪得生動逼真,眾人靜悄悄聽著,流露出羨慕嚮往之色。

“吾痛飲美酒,酒至酣處,龍君吩咐文房四寶侍候,請留墨。於是酒酣筆暢,我做一文,名曰《嶽陽樓記》,其文為……”

一字一句,從頭到尾,高聲誦讀起來。

《嶽陽樓記》景物刻畫豐富多彩,層次感極強,讀之感受,猶若身臨其境。千百年來,洞庭嶽陽之景,在不計其數的詩詞歌賦中被反複描繪,幾乎已經到了不厭其煩,無物可寫的地步。然而當下聽著文章,隱隱別開新面,自有意境。

當然,意境成立與否,與抒情密不可分。《嶽陽樓記》後面的抒情,陳述抱負,便如同畫龍點睛之筆,使得情景結合,得到質的升華。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個中的豁達氣概,深沉的包容信念,得到了最高程度上的概括和表達。

在場的,都是與筆墨文字打了許多年交道的文人,如何不明白這篇文章的經典?

高山仰止,一文鎮樓!

前朝文壇有秩事,說一大詩人遊覽勝地,詩興大發,忽而見到牆壁上已有詩,讀之,大發感嘆:眼前有景道不得……因為他覺得,前人的詩作已經把能寫的都寫完了,已經好到了極致,不可挑剔。

當前一群可以說來自不同州郡的文人,個個自信滿滿,彙聚起來,懷著共同的目標,就是要看看新科狀元何德何能,才華幾斤幾兩,能如此得聖恩聖寵。對於讀書人來說,表現才華最直接的方式,無疑便是詩詞文章。他們便按照規矩,設下盛宴,要請陳三郎過去,然後在宴席上進行文鬥。

無奈陳三郎不去,卻藉著“龍君請宴”的由頭,琅琅誦讀出一篇《嶽陽樓記》來。

文章用詞嚴謹,情景交融,洋洋灑灑。

眾人聽著,一片鴉雀無聲。

這般感覺頗為古怪,好像彼此決鬥,要比誰跳得更高。一方正說得口沫紛飛,各種激將言論,喋喋不休,不料別人一個旱地拔蔥,就飛到天上去了……

還比什麼?還鬥什麼?

數日之後,此事被好事者宣揚出去,成為文壇一大新聞,並美其名曰:狀元郎舌戰群儒,文章成冠絕洞庭。

由此,陳三郎聲名大噪,《嶽陽樓記》中的抒發抱負的感嘆成為仁者之言,被廣泛傳播出去,甚至傳到了紫禁城中。

又數日,無數人蜂擁來到嶽陽樓時,赫然發現,樓上牆壁原本留在上面的詩詞筆墨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篇《嶽陽樓記》。

文章旁邊留白處,歪歪曲曲的,猶如孩童塗鴉的一行字註明著:一文鎮樓足矣。

有人考究,驚訝地發現這行注釋,行文寫字的風格,和洞庭鎮街道口處的碑字如出一轍。

有人說,這是龍君大人的親筆。

這個說法,等於蓋棺論定,鎮壓掉無數爭議。但凡後來者,心中不服氣者,想要對景抒情,但與《嶽陽樓記》一比,渾然失去了意興,無法把筆墨留在牆壁上了。

短短時間內,彷彿乘雲駕霧般,陳三郎的聲名前所未有地得到伸張,達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幾乎能夠與一些文壇士林的領袖人物相提並論了。沒有過多久,他在會試殿試上論述的文章也被刊發出來,廣而告之,如同投放湖面的石頭,一石激起千層浪。

正是在這種莫名狂熱的氛圍中,陳三郎回到了涇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