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統領,我方陣亡十八人,傷三十二人,其中重傷無法繼續戰鬥的,有十一人。”
聽到這個資料,譚高臉頰的肌肉不由得一抖:這樣的結果真是難以接受。要知道,根據情報,綜合得知,黑風寨的賊寇總數最多不超過三十人。彼此十倍的人數差距,然而一陣子,己方便減員近三十。
“賊寇被擊殺幾人?”
“五個。”
聽到這個數字,譚高臉上神色不動:“抬過來。”
五具屍首一字排開,蒙面的臉巾被解開,露出面容。不過這些面容並無多大意義,反正沒人認識,都是生面孔。
譚高閉上眼睛,深深吸口氣:這五名賊寇,其中許珺殺一個,蟹和殺兩個。也就是說,死於官兵手中的,區區兩人而已。
莫大諷刺。
這趟剿匪,讓陳三郎帶人隨行,乃是官場慣例。畢竟他是涇縣縣令,應當在場。不過對於這一決策,譚高並不買賬。在他看來,陳三郎雖然貴為新科狀元郎,但讀書人就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軍中帶著這樣的人,那不是累贅嗎?至於衙役那些,平時嚇唬老百姓還行,一旦見血,不是腿軟,便是尿褲子。
反正譚高心裡就不痛快,覺得陳三郎一行只會妨礙,不會有任何幫助。不料想到頭來,斬殺賊寇,首功卻讓他們給奪了。
這不是打臉嘛。
想著,譚統領便覺得臉頰有些發燙,等看見陳三郎與許珺走過來,這臉就更燙了。
陳三郎來,自然不是為了打臉,而是俯身下去,仔細翻看屍首。
這一幕,倒讓譚高覺得很驚奇。讀書人自命清高,對於血汙之類更是躲之不及。眼下陳三郎居然敢直面屍體,實在讓人覺得意外。
看過後,陳三郎面色凝重,緩緩道:“這些人身上有著許多傷疤。”
下面不用繼續說,譚高等也能明白:身上多傷,自然久經戰鬥,並且悍不畏死。
果然是亡命之徒!
譚高暗嘆一聲,環顧左右,看到一眾部下的神色早失去了上山前的銳氣和興奮,而蒙上一層神傷之情。早上的時候還活生生的同伴,此刻已化作冷冰冰的染滿鮮血的屍體,這等沖擊力如洪流,不斷動搖著他們的心志。有狐死兔悲的感傷,更有對於命運叵測的恐懼——誰能保證,當下一波交鋒時,倒下的會不會是自己?
“都打醒精神來!”
譚高忍不住來氣:“馬革裹屍,乃我輩最好的歸宿。一死而已,有甚可怕的?瞧你們那般慫樣,說出去丟本將軍的臉。”
邊上陳三郎一聽,就覺得他這番訓話實在不合時宜。倒是慷慨激昂,表現得視死如歸了。然而場合不同,物件不同,效果自然適得其反。這三百官兵來剿匪,多半是抱著刷軍功拿獎勵的目的,可不是來趕死的。
不過譚高平時素有威望,官兵們雖然心中不滿,但也不敢輕易流露出來。
“好了,傷員且先送下山。其他的人稍作整頓,繼續進山。”
說到這,咬牙徹齒:“我就不信這黑風寨能翻得了天!”
俗話說吃一虧長一智,遭遇過一次偷襲,下次賊寇再敢來,故技重施,就不那麼好使了。
轉過面來,難得露出笑意,一抱拳:“陳大人,受驚了。”
許珺差點要“噗嗤”笑出聲,剛才自家三郎不知多淡定,負手而立,哪裡有半分受驚的樣子。這譚統領,軍伍遭受沖擊,折損不小,臉面抹不開,是以要自找臺階下。
陳三郎不以為意,道:“譚將軍客氣了……對了,此處距離賊窩已不遠,前行之際,更要多加小心。”
譚高臉色一緊,再不是先前那副怠慢的樣子:“陳大人所言極是。”
回到那邊,陳三郎坐下來,眉頭皺起,忽道:“珺兒,剛才你也看了,賊寇屍首有甚古怪之處?”
許珺一愣:“這個我倒沒有太注意,哪裡古怪了……”
陳三郎慢慢道:“屍體上的老傷。”
許珺摸摸頭:“傷疤怎麼古怪了?江湖上舔刀子的人,哪個身上不是一身傷疤,我父親身上的傷也不少呢。”
想到失蹤的父親,內心又不禁一陣難過。這麼多年來,若非父親如同一棵大樹般呵護著她的成長,只怕身上也會傷痕累累。
陳三郎晃一晃腦袋:“也許我想多了吧。”
此時,隊伍休整完畢,開始繼續前進。目的地:黑風寨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