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翁和小松一前一後,邁著井然有致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著,慢慢走上坡來。
白頭翁目光一掃,在陳三郎與許珺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許念孃的身上,慢慢道:“你應該一個人來。”
許念娘道:“我能帶他們來,自然也能帶他們回去。”
白頭翁嘴角勾勒出冷然的笑意:“這麼多年不見,你狂傲依然。”
“彼此彼此。”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針鋒相對。
陳三郎在後面看得津津有味,他聽說高手幹仗,當實力伯仲相當,就看誰的心理素質更強,更能找到對方破綻,這樣的人,就將是戰局的勝者。當到了這等層面,影響戰局勝負的因素就非常講究了。有時候,甚至一片葉子,一點塵埃,一次呼吸,都會産生無法評估的作用。
現在許念娘和白頭翁兩個就互相用言語來試探刺激,其中白頭翁主攻,用陳三郎與許珺的性命問題,來動搖許念孃的心志。然而許念娘雲淡風輕,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白頭翁眼珠子一轉,忽道:“老六,你的女婿並非一個七品芝麻官那麼簡單吧。”
許念娘傲然道:“那是當然。”
白頭翁的目光宛如實質般落在陳三郎身上——江湖武者,自然無法修煉出《望氣術》來,但透過某些玄奧,卻也能察覺出端倪,比如說氣息之類。
武者練氣,對於氣息十分敏感。而不同的人,都會有著不同的氣息。窮人、富貴人、當官的權貴……他們由於所處的生活環境、人生閱歷,那身上自然流露的氣息也就各有特點。
眼下瞧著陳三郎,白頭翁覺得有些古怪:
首先覺得是靜,倒不是道釋的那種空靈之靜,而是每逢大事有靜氣的淡定,不慌不張。
其實不畏懼,亦非常態。俗話有說:無知者無畏。有些人在事態演變之前,確實表現得很冷靜淡定,可一旦發現事態的變化完全超越了想象,脫離了掌握,那之前保持的風度就會如雞蛋般輕而易舉被擊破打爛,滿地狼藉。
這一類人,以書生居多。他們飽讀詩書,激揚文字,指點江山,可謂意氣風發;可一旦境遇淪陷,受到痛苦折磨,內心的支撐點登時冰消瓦解,從而導致整個人崩潰。
還有一些人的脾性,天生愣的,不怕死。問題在於,不怕死,可不代表你很厲害,完全兩回事。
看得深一層,白頭翁就體會到那種為官者獨有的堂皇之氣,而或更體貼地形容為:“官氣”。
這氣息讓白頭翁感到骨子裡的厭惡,十分反感:夏禹乃是反賊起家,何德何能,竟能竊取江山社稷數百年?而自以為正統?
暴戾之心如同一團火,熊熊焚燒。
許念娘突然感受到了他的殺意,於是往前踏一步,有意無意地遮擋在他與陳三郎之間。
白頭翁咧嘴一笑:“老六,你覺得我會朝著一個小輩下手嗎?”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
白頭翁冷哼一聲:“你倒是變得有情無義,為了山寨,我請不回你的人,但起碼也要帶回你的人頭。唯如此,才能交差。”
頓一頓,手指著許珺和陳三郎:“至於他們,小輩之間的事,自然由小輩們解決。”
聞言,那小松咧嘴一笑:“請伯父放心,我會辦得妥妥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