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郎慢慢聽著,覺得滿意:華叔是身邊極為可靠的“老人”,用人用“老”,乃是道理。其固然開拓不足,但守成穩重,應付目前的情況,最是適宜。
這時候,天空忽然響起了雷鳴。華叔跑出去一看,觀望天色,很快回來稟告:“少爺,今晚恐怕有大雨。”
這個季節,下雨倒也稀鬆平常。
陳三郎道:“嗯,你們收拾收拾,忙活一天了,早點睡吧。我要去縣衙一趟,處理事情。”
“好……少爺,阿和他們呢,怎麼老不見人影,太不像話。”
對外宣稱,蟹和雄平都是陳三郎的親隨伴當,屬於心腹。然而自從剿匪出事,蟹和便失蹤了似的,令人奇怪。
華叔是覺得生氣,少爺如今身份截然不同,有官職在身,身邊一日不可無人。忙前忙後,都得有人侍候照料,否則的話,忒不方便。
陳三郎含糊回答:“我派他們去做事了……衙門裡有周分曹他們在,沒事。”
拿了一柄油紙傘,邁步前往縣衙。
縣衙的燈亮著,周分曹在審閱文書,眉頭皺起,快要凝結成一團:小小縣衙,原本事務頗為簡單,案件也少得很。然而自從陳三郎擔當縣令一職,各種大事一件接著一件,都堆壓上來了,這讓周分曹感到壓力甚大,局面維艱。
“周先生。”
陳三郎邁步進來,輕聲叫道。
周分曹看見他,愁容微展,連忙起身相迎:“陳大人,你終於來了。”
雖然陳三郎將縣衙大小事宜全部交付給他處理,但許多棘手的事,沒了陳三郎做主,便如同沒了主心骨,難以決斷。
坐下後,自有下人奉茶。
周分曹倒苦水般將心中疑難問題盡數倒出來,主要為兩方面:首先是前面已經提過的加稅。
稅賦標準不一,隨便加稅,倒非元文昌刻意針對陳三郎,而是各大州府都存在的規則,主要是各大刺史們藉此收刮錢財,充當小金庫,積攢起事。
另一個方面,是關於陳三郎剿匪失敗。南陽府已經派人傳達文書。文書中陳詞頗為嚴厲,大有問責之意。
周分曹是個明白人,自然知曉其中貓膩,不外乎揚州方面要搞掉陳三郎。前面賊寇作亂,是暗棋;暗棋不成,便換個套路。
揚州方面的壓力,周分曹能做的便是利用本身在士林文壇上的影響力,進行奔走呼籲,從而讓元文昌有所顧忌。但具體效果如何,實在沒有多少把握。至於稅賦,更是頭疼。
俗話有說:羊毛出自羊身上。上頭下令加稅,下面官吏只能問百姓們要。自古以來,都是這麼個做法,幾無別的路子可走。但這麼一來,百姓生活艱困,沒了活路,便容易滋生民變。
陳三郎斬殺盧縣令上任,實施一系列政策,可以說是“仁政”,甚得民心。但如果現在進行加稅,民心嘩然,便等於之前所有得努力付之東流,全部化為泡影。
除此之外,他在文壇上獲得的清譽也將毀於一旦:你不是在《嶽陽樓記》裡信誓旦旦“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一套做一套,大肆加稅,刮地三尺了?
聽完周分曹的講述和分析,陳三郎也皺起眉頭:這個局面仿若死結,難以解決,怪不得周分曹這些日子愁容滿面,找自己找得急。這可不單純是個人能力高低的問題,大局當前,力不從心。
此際雨點降臨,打得屋瓦噼裡啪啦作響,如同敲打在人心上,更增煩悶。
“咿呀”一響,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女飄然而至,笑容盈盈:“陳三郎,你果然在這裡。”
陳三郎抬頭一看,見是敖青,不禁面露苦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