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分曹回首望著緊閉上的城門,不無擔憂地道:“公子,我怎地有些被人甕中捉鼈的感覺?”
陳三郎呵呵一笑:“且看他如何下手!”
周分曹可沒有他那麼樂觀,一對眉頭緊鎖,苦思策略:按照當下情景分析,蘇鎮宏招攬陳三郎的意圖呼之欲出,再無疑問。問題是當蘇鎮宏明確陳三郎不肯歸附後,會不會老羞成怒,一怒下手?
可能性相當大呀,光是行伍中一輛輛輜重,便是懷璧之罪。雍州兵荒馬亂,王法全無,蘇鎮宏本就屬於兵痞出身,什麼事做不出來?
若在城外,或許能一逃了之,可進了城就難辦了。這府城是那麼好進的嗎?公子實在冒失……對,公子是收到了逍遙富道的訊息,這才決定進城的。那麼現在,道長何處?
想著想著,埋怨的物件變成了逍遙富道。
逍遙富道並沒有出現,不知在哪裡去了。眼看天色將晚,當務之急,得先找地方落腳。只是府城之內,雖然經過戰火焚燒,人口少了許多,但大部分的地方都還住著人,一間間房屋都有主,己隊上下數百人,一下子要找那麼大的地方來安頓,實在困難。即使想露營,也得有足夠的空地才行。而進入嶗山府,人生地不熟的,觀此城格局,民居星羅棋佈,頗為雜亂,大街小巷,縱橫穿插,切割得支離破碎,根本不知道去哪裡尋找這麼一塊空地來。
陳三郎騎在馬上,卻有了方向,馬鞭一指:“我們往這邊走。”
率先策馬過去,身後車粼粼馬蕭蕭,魚貫而行。
這條街頗為闊落,應該屬於嶗山府的主幹道之一。不過當下街道上行人寥落,很是冷清。兩邊的店鋪十有七八也是大門緊閉的。有些門縫窗縫裡,有人在後面窺視,好奇地觀望著這支遠道而來的大隊伍。
周分曹把四周情景都看在眼裡,低聲對陳三郎道:“公子你看,那蘇鎮宏管治的手段只怕極為嚴苛,即使到了府城之內,也是如此凋零,民心驚悸,生意無人,儼然死城。”
俗話說:一葉落知天下秋,周分曹對於民政民生的觀察十分細致敏感,因而說出這一番話。
其實在城外一路來的時候,他已經瞧出了端倪。人煙稀薄,阡陌拋荒……諸如此類,足以表明蘇鎮宏坐鎮此地作為如何。
蘇鎮宏事實上已經算是嶗山府的統治者了,而且他佔據此地已久,位置很牢固,只要願意,應該有足夠的時間來打理本地事宜。然而嶗山地域除了少了賊寇之外,其他並無多少生色,依然是民不聊生的樣子。
這樣狀況,蘇鎮宏做的什麼官?毫不客氣地說,他本身就是一股賊寇罷了,只求己身利益,不管下面百姓死活。
這絕非發展之道。
周分曹心中已經對蘇鎮宏定了性,甚為鄙夷。作為老派文士,他最是厭惡這樣的官僚。故而他一直勸陳三郎不要進嶗山府,也是怕陳三郎迫於壓力會投奔對方去,那樣的話,周分曹絕不會茍同,其甚至抱了以死進言的剛烈念頭來——倘若真到了哪一步的話!
約莫走了一刻鐘,最前面的陳三郎停住了。
行伍停在一片大宅子之前。
這片宅子,足有數十間,連綿成一片,構成一個整體。只是望過去,可見多處崩壞,受損得比較嚴重。正門處,兩扇大門,其中一扇都倒在了地上,落滿塵埃,門外本來兩尊石辟邪,左邊那隻頭都被砍斷了,石身上有斑駁的血跡印記。
再看正門門匾上,寫著“孫府”兩個字,倒還能清晰可見。
“咿咿呀呀!”
門外空地上有個人坐在那裡,把玩著一件東西,看真些,那竟是一節白森森的人骨,觀其大小,應該屬於人的腿骨,就不知道是左邊還是右邊。
這人一邊把玩,時不時還把骨頭放到嘴裡啃咬著,嘴裡發出意義不輕的囈語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