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從早滴到晚,滴得這人心都濕個通透,分外悽涼。換了往日,面對這西風秋雨,陸景可能還會詩興大發,吟出幾句來。但現在滿嘴苦澀,滿心焦躁,只想找個人來痛罵一頓,什麼風花雪月,什麼文雅詩詞,統統見鬼去吧。
總之一句話,當下梅花谷的處境不妙,日子不好過了。
首先是糧食問題。
雖然谷內各家,早讓下人僕從們自力更生,開闢田地,種上莊稼,但這山坡谷地,環境所限,適合耕種的面積不多,整來整去就那麼幾處,産出有限。因此日常消耗的主要還是來自逃難時攜帶的糧食,吃完了,就得花大價錢到外面買。
只是逃難之際,能帶多少東西?又不是搬家,最多就是打包些值錢細軟,輕便好攜帶且貴重的事物。
各家人士,平時花費吃喝慣了,進了谷中,也不懂如何節儉,一不留神就吃多了去,到了如今,豁然發覺,家底竟差不多空了。
這一下子,各家族長都不禁有些心慌。
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偌大的山谷,這麼多的人,不說大吃大喝,每天的基本溫飽消耗都是個不可小視的數字。
指望每天打獵吃肉?
別逗了,現在梅花谷周邊數裡方圓,鳥兒都難尋著一個了,也不知是否是寒冬將至的緣故,鳥獸都躲了起來。至於更加幽深的山峰,陡峭難行,谷中那幾位半吊子的獵手實在有心無力。
繼續這樣下去,恐怕得變賣那幾件家傳寶物才能挺過難關。
作為老牌資深家族,每一家確實還藏有些底蘊,可這有出沒進的,始終不是辦法,即使撐過了這個冬天又如何,明年呢?
依照現在的局勢,朝廷自保不暇,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收複雍州了。捫心自問,都怕再沒有這個機會。
每想到這,陸景就心慌失措,甚至半夜被噩夢所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國將不存,家何以在?
這個問題已經十分嚴峻,因為石破軍留在了雍州,蠻軍的野蠻行徑早在無數雍州人心裡留下了難以撫平的傷害,留下了恐怖的揮之不去的陰影。提及蠻軍,小兒不敢啼!
石魔王徘徊不去,其魔爪隨時都可能伸過來,名聲在外的梅花谷便等於野外鮮美可口的肉食,一不小心便被人一口吞了進去。
蠻軍再來攻打嶗山,這是很大機率的事,畢竟他們要掠奪各類物資,要東山再起,繼續逐鹿中原。
那麼,陸景等人除了指望陳三郎能夠盡快強大起來,好與蠻軍抗衡之外,更希望可以搬離此地,進駐嶗山府。
府城有城池作為屏障保護,比起梅花谷來,不知好了多少百倍,完全不在一個層次的。
“哎,要是當日陳三郎來請,答應出山去就好了,早住在府城裡頭了,何須現在擔驚受怕,受這番悽風苦雨……”
陸景猛地冒出這麼個念頭來,懊惱不已。但木已成舟,再難改變,何況上次己等一夥人還浩浩蕩蕩去府城逼人家出兵呢,現在想來,簡直荒謬可笑。
“咦,不對,咱陸家有人出山了。”
他霍然起身,眼眸略過喜悅的光芒:對,兒子可不是在武平縣主事嘛,哈哈,咱外面有人,這下有救了。
想著,大喊起來:“福伯,福伯快進來!”
……
當下的雍州之景,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便是“瘡痍滿目”,目光所及,都是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