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霧氣早散,在草葉上的露珠也已揮發掉,不複存在。梅花谷中,間或有雞犬叫聲,此地彙聚人口,看上去,倒和山村相差無幾。只是谷中住的多是讀書人,有書香門第,因而隨處可見都是手握書卷的形象,更有幼童琅琅的讀書聲傳來,聽著讓人覺得舒服。
陸清遠低頭疾走,徑直往谷外奔去,有旁人見到,覺得奇怪,出聲呼喚,他都置若罔聞,只顧走,走得急了,踩到塊石頭,還差點摔倒在地。
一直來到一條溪流邊上,他才停住腳步。長時間的飲酒歡愉,他身子並不好,奔了這一陣,只感到筋疲力盡,一屁股坐在河邊上,神色呆呆地望著潺潺而流的溪水。
水流清澈,並不急,發出細細的流動聲。
陸清遠彷彿痴了,滿臉落寞。
“此谷山清水秀,怪不得清遠兄長居於此!”
陳三郎悠然的聲音傳來。
陸清遠冷然道:“狀元郎是在譏諷陸某嗎?”
陳三郎呵呵一笑,他為人做事,一向懶得造作,記得以前不過區區秀才身份,就敢在涇縣詩社拂袖而去,不肯賣那互相吹捧的臭腳面子,現在面對陸清遠,自也不會兜兜轉轉,說那些無用套話:“今日我所見的陸清遠,與往昔真得不可相提並論。”
陸清遠猛地跳起來,圓睜雙目:“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豈能如此羞辱於我?”
陳三郎望著他,冷笑:“我知道你枉讀聖賢書,白白在此蹉跎歲月,不知所謂。”
“你!”
陸清遠氣急,舉手想要動手。但他畢竟是個斯文人,哪裡下得了手?最後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茫然。
過了一會,竟哽咽有聲,喃喃道:“如今時局,我能做什麼,我什麼都不能做呀!”
哭聲無助,一如孩童。
陳三郎皺了皺眉,緩緩道:“一人正身,百人正城,萬人正國,千萬人正,謂之浩然。你不做,他不做,天下皆廢。做與不做,只在一念之間,你好之為之吧。”
說罷,邁步離去。
說實話,他與陸清遠並無多少情誼。當初在魚水園,以文會友交鋒過一次,隨即再無交集。眼下只是見不過眼,才多說了話。至於陸清遠聽不聽,就是他的事了。
……
陸家屋舍中,彙集著不少人,一個個頭戴紗帽,衣裝整齊,很是嚴肅的樣子。
這些人,都是谷中書香門第的家長人物,平時在雍州有頭有臉,俱有富貴。其中幾位,還都做過官的,只是因為各種原因退了下來。不過現在他們都舉家搬遷進了梅花谷中,避世隱居。
這些人物聽聞陳三郎到訪,趕緊都聚過來,商議討論。
他們都算是老江湖,對於陳三郎的來意有所揣測,八九不離十。嶗山府革新除舊,大刀闊斧實行新政,諸種訊息早有傳遞回來,引得眾人熱議。梅花社雖然隱在嶗山中,可也有耳目在外面,負責打探收集資訊,絕非完全閉塞的離群索居。
府城缺人的事,也是明擺著的。
這不,陳三郎一來,諸人便早有計較。但對於是否出山的事,社內卻出現了較大的分歧,說著說著,還吵了起來。
“陸兄,你決意讓清遠跟隨陳道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