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詞窮,就臉又憋得通紅的眼神四下亂飄了一下,這才勉強找了個合適的詞語來反駁:“這就跟明搶無異!”
“什麼叫搶?”鄭蘭衿也被他的冥頑不靈給激怒的,霍的迴轉身來,怒其不爭的再次反駁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是長盛不衰的,定遠侯府從飛黃騰達的那天開始,就註定了也會有沒落消亡的一天。”
鄭秉文倒不是還對武曇有什麼念想,自從那次從廟會上回來之後,他被武曇嚇病了一場之後就也從一時腦熱的衝動中清醒過來了,意識到了他其實跟武曇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是在剛開始初見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用自己理想裡的美好模樣將太多的想當然的印象都加在了對方身上。
武曇根本就不是他理想中妻子的模樣,她是美貌又明媚,可同時又太過張揚犀利,甚至是狠毒了。
娶了臨安,於他而言,是一件幸事。
他不是個有多大野心的人,只想要一個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妻子,歲月靜好的過日子罷了。
可是吧……
雖然他對武曇已經不存任何旖旎的心思了,可兩家畢竟來往過,他對定遠侯府一門上下都是敬佩的。
哪怕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上……
鄭蘭衿用這樣的字眼來攻訐一個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武門世家,聽在鄭秉文的耳朵裡也讓他覺得刺耳和不舒服。
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幾分,也是不由的拔高了音調,怒斥道:“所以,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趁火打劫了麼?”
“這不叫趁火打劫。”鄭蘭衿義正辭嚴的糾正他,“定遠侯明知道陛下忌憚晟王,他卻還一意孤行,為了成全自己家妹子的婚事往晟王的陣營裡靠。這是他武家人自己選擇的路,不是我鄭家人逼的。既然這兵權他橫豎是得不到了,我們又何必矯情?就算我們鄭家不接,也還會有旁人來接。”
蕭昀對他們鄭家,的確是過分抬舉了。
這些年裡,他們鄭家不知道是多少人嫉妒和眼紅的物件。
鄭蘭衿在享受這份榮耀的同時,心裡卻又時刻的警醒,她很清楚,上位者的恩寵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這世上——
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
蕭昀既然能給了他們這樣的體面,他們就必須要給予回報。
否則——
現在爬的高,跌下來的時候就只會更慘!
成和敗,兩條路明明白白的就擺在眼前的,一眼都能看清楚,為什麼還要選擇往一條死路上走呢?
其實她說的這些,鄭秉文也不是不明白。
要不是蕭昀有意打壓定遠侯府,想削他們的兵權,當初完全可以奪喪,不叫武青林留京的,自古以來,戍外的將領被奪喪都是常有的事。
鄭蘭衿的話,一時又叫他無言以對,用力的攥著手指,幾經猶豫之後,就沉默了。
“二哥,人,是要識抬舉的,不識抬舉的下場就只會是人財兩空。”鄭蘭衿見他動搖,也這才算是打從心底裡鬆了口氣氣。
她走上前來兩步,在鄭秉文的面前站定,目光鄭重其事的注視著他的眼睛,字字清晰又凜冽的繼續說道:“南境的這部分兵權,定遠侯府是鐵定拿不回去了,就算父親硬要請辭,那最終的結果就只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丟了手中權利,還會將陛下得罪得徹底。大哥和你,都未能繼承父親的衣缽,咱們鄭氏一門的榮辱,現在就全部寄託在父親身上了。難得的是父親得了陛下的賞識,正有意全力提拔,如果不抓住這次的機會,更進一步,那麼將來……將來等到父親百年之後,誰還能撐起門楣來?難道這一大家子都要等著被打回原形麼?”
蕭昀對鄭修的提拔和賞識,對她而言,一開始就讓她看到了可以攀天的階梯。
鄭蘭衿承認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這也是一開始她對武家那門婚事都不怎麼上心的原因。
定遠侯府也是從一文不名慢慢崛起發跡的,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鄭家機會得當,正在如日中天的時候,為什麼武家可以封侯拜相,一飛沖天,成為這朝中屹立不倒的百年世家,而他們鄭家不可以?
相較於嫁個男人,夫榮妻貴,她其實更在意於自己整個家族的榮辱與成敗。
只要父親能握牢了手中兵權,坐穩了南境主帥之位,將來等待時機,再立下一兩件功勞,他們鄭家博得個侯爵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心思隱晦,這些年間,就是對父親和一直對她寵愛縱容的母親她都絕對沒有透露分毫的。
而此刻,胸中卻因為這種理想和展望而熱血沸騰。
她的面龐上,盈溢著攝人的光輝。
鄭秉文的底線和原則與她不同,根本就不可能完全被她說服,他張了張嘴,原還是想再說些什麼的,但是一抬眸,瞧見妹妹眼中閃爍的那種狂熱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