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卻更不放心她:“可是夫人您現在還在養胎,這裡兵荒馬亂的,您繼續在此處滯留也不安全,要麼要是聽龔參將的,這便先回京吧。”
“我父親正在前線殺敵,我現在哪能就這麼走了?”鄭蘭衿焦急的張望著南方,再催促,“我知道該怎麼做,放心吧,我就在這裡等一等,看著父親的狀況,你趕緊的,去給喆哥報個信。”
她身邊真正親近的人,除了父兄也就只有夫君龔明喆了。
雖然龔明喆就只帶了兩千精兵離開,可是眼下亂局當前,除了龔明喆,鄭蘭衿也確實不知道該從哪裡尋找依靠和安全感了。
“那……好吧。”那隨從無奈,只能應諾,臨走又吩咐了跟隨鄭蘭衿的其他幾個下人一定要照顧好她。
而此時,元洲城內的狀況確實糟糕到了有點超乎想象,一則是因為南梁人倉促之間驟然發難,打了個鄭修的駐軍一個措手不及,二則又因為對方居然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炸開了東城門,連累了城中百姓遭殃,城中又因為人心惶惶亂成一團……
鄭修的心理防線也不是無堅不摧的,一開始的失誤極大的擾亂了他的心智,應敵之餘他又很是揪心城內百姓的安危,一心二用之下顯然是會干擾他的作戰能力和判斷力的。
周暢源用的招數和三年前元洲城一役時大同小異,攻其不備的炸開東城門,並且以最快的速度擄劫走了近千人做俘虜。
後面雖然龔副將帶人趕過去,竭力禦敵,和入侵的南梁軍隊抗衡,將對方死死的堵在了那條街上,可對方有備而來,又揣著為太孫報仇的戾氣,十分勇猛,雙方就在東城門內僵持了下來。
互相廝殺了個把時辰,腳下就已經是一片屍橫遍野了。
鄭修那邊,以為心智被擾亂,本來就有點力不從心,後來聽說有千餘人的百姓被俘虜,他身為一方主帥,自然不能將百姓的安危放任不管。
有心想要追擊營救,可是南梁大軍壓境,又分身乏術,只能全力殺敵,爭取先將敵軍殺退,壓制住對方之後——
那麼無論是協議討要被擄走的百姓還是追擊把人再搶回來才能看到指望。
他這邊全力以赴,也是殺紅了眼。
雖然這一戰,南梁起兵突然,又用了陰招先破了東城門,可元洲城作為大胤的邊城,多年來的防禦工事也不是白做的,雙方交戰,從上午一直打到入夜,東城門的南梁軍隊始終裹足不前,而南城門外的南梁士兵也逐漸見了頹勢……
終於,在二更時分,對方主帥一聲令下,那邊開始收縮撤軍。
窮寇莫追的道理,鄭修當然是懂的,可是因為有百姓被擄,他又不能坐視不理,斟酌之下還是帶兵追了出去。
這時候,龔明喆已經半路得到訊息,又中途帶兵折返了。
除了一開始被南梁人擄劫的那部分百姓,剩下的人這時候已經全部撤出了元洲城,有些人已經火速繼續北上避難了,也有一些人故土難離,眼含熱淚的站在城門之外巴巴的等著城裡的訊息。
鄭蘭衿就站在這人中間,她相信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比這裡的任何一個都更沉重的。
原來——
真正的戰火硝煙是這個樣子的,沒有她想象當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意氣風發和勇猛壯闊,真正的戰禍面前,鮮血和死亡,不僅發生在敵軍身上,更會發生在自己人身上。
現在,這一刻,她的父親,兄長,都還全部困在城裡,或是抗敵,或是救人……
“小姐,姑爺回來了。”跟在她身邊的貼身婢女遠遠地看見龔明喆帶人回來,立刻提醒她。
鄭蘭衿立刻收攝心神,三兩步迎到大路中間:“你回來了?”
龔明喆顧不上和她多說,只收住韁繩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你不要再進城了,我帶人進去看看,接應一下岳父和我叔父他們。”
他當時帶走的只有兩千人,但是發生命案那邊也得軍隊的人過去鎮場,所以他半路這番之前就先分了一千人出去,交給那個報信的衙役帶回去了,自己帶了剩下的一千人火速折返。
這時候,城外還聚集了一兩千人的百姓,戀戀不捨的在守望自己的家園。
龔明喆環視四周,略斟酌了一下,就命令自己的親信:“城內一直沒出來報信,想來是戰事一直未停,這情況可能是不太好,百姓們聚集在這裡,稍後恐怕會有閃失,你帶五百人,負責疏散護衛他們至少先撤到二十里外的地方安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百姓受到戰禍波及。”
這些人雖然輕易不肯走的,可是從上午一直受到深夜,城門也始終緊閉,城裡沒傳出好訊息來告訴他們可以進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