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唐等在馬車內,見時辰不早,正想喚人去將夏清時尋來。
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聽簾外,禾公公道:“殿下,良月姑娘來了。”
“讓她上來吧。”
段南唐話音一落,簾子從外掀開,微涼的晚風夾雜著一股木蘭花的香氣從外傳來。
夏清時換了一身清爽的釉粉色長袍,繫了攢花結長穗的宮縧,面如初雪含露,一股腦的往馬車裡鑽了進來,在段南唐下首坐下了。
“查得怎麼樣了?”馬車緩緩前行,段南唐沖夏清時問到。
“嗯,已經確定兇手了。”夏清時答到。
“如此說來,便只等中秋晚宴,你展露頭角,驚豔四座了。”段南唐也不看她。
夏清時臉一紅:“不敢當。”
沉默片刻,段南唐又道:“想來與殺害老譚頭的兇手並不是同一個人。”
夏清時抬起眼眸,看向段南唐,見他也正望著自己,眼睛一眨間,連忙看向暗沉沉的車底。
聲音糯糯:“正是,兇手既是想栽贓陷害老譚頭,若還要殺第二個人,又怎會在還未殺之前便讓老譚頭畏罪自盡?可見殺害老譚頭的真兇另有其人。”
段南唐點頭:“你可有懷疑的人?”
“沒有。”夏清時想起那個破窗而出的身影,殺害老譚頭的人,必定是不想讓夏文淵案沉冤昭雪的人。
那只有太子一黨。
不過,玉練槌是沈臨洛的貼身小廝,若是沈府的人,他一定認得。
“太子殿下也會去秋獵的吧。”夏清時出言到,能放心派去做此等事情的,必是身邊的心腹,說不定便能在秋獵時再次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段南唐眸光一寒:“怎麼,你懷疑是太子身邊的人?”
夏清時聞言一驚,段南唐好機敏,隨即點了點頭:“我感覺老譚頭的死與我父親的案子有關。”
說完將目光移向翻飛的窗簾:“我不僅要報夏府滿門的仇,還要替阿爹洗脫蒙受的不白冤屈,還他清白方正。”
段南唐眸光一晃:“你確定你阿爹是清白的?”
夏清時一下坐直了身子,從未有過的嚴肅,她一字一頓,說得清新分明:“萬分確定。”
見段南唐那雙冰冷得不帶絲毫感情,又如同泥沼般能讓人陷入其中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
夏清時忙移開了目光,心頭一跳,轉頭看向窗外。
馬車裡燃了燻爐,有暖烘烘的熱氣混合著芳香充盈期間,從窗外湧進來的風便顯得潮濕冷冽了。
僅吹了片刻,夏清時長長的睫毛上,便凝上了一層白霜。
從段南唐的角度看過去,倒像是掛了一眼睛的淚珠子。
他從小便見慣了各色各樣的美人,環肥燕瘦,濃妝淡抹。有的豐腴婀娜得如同滿月,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回眸一笑勝過萬千星華;有的卻又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如梨花一枝春帶雨,讓人見之忘俗。
可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到了夏清時,這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模樣。
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美人,卻能讓人從心底裡生出一絲暖意來。
沒來由的,柔軟的暖意。
就像天邊最幹淨的那一朵將要落雨的雲,忽而便投影在了你的波心,轉瞬即逝……
段南唐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之中,有過殺戮,有過血腥,有猜忌,有陰戾,有無盡數的手段和謀略。
唯獨沒有的便是柔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