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時便有大太監接過了玉佩,埋著頭恭恭敬敬的交到皇上手裡去。
皇上伸手一接過,臉色立馬變了。
手指緩緩的搓著玉佩之上彎彎曲曲的刻紋,目光複雜的向著夏清時望了過來。
夏清時也不怯,迎著皇上的眸光看過去。
皇上見月色朦朧之中,那張明晰的小臉彷彿落了霜,竟比手中的羊脂白玉更瑩潤,如畫的眉目越看越是覺得熟悉。
甚至彷彿是看到了妤嬪當年……
“朕的妤嬪……”順德帝心裡酸澀起來,十六年前的妤嬪也不過跟眼前這少女一般大小。
他順著夏清時的臉,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斷腸月明紅豆蔻,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你當真便是朕的小良月?”
夏清時上前一步,跪下了身子:“奴婢沒有娘親爹爹,從小隻有一個嬤嬤養著長大,自奴婢有記憶以來,便隨身帶著這枚玉佩,而嬤嬤只是喚我良月。每當我纏著嬤嬤問我娘親……”
說到此處夏清時一下便想到了自己的娘親,然而她此生,再見不到娘親一面了,瞬時間便紅了眼眶,哽咽道:“嬤嬤便會哭著,說我娘親早已讓人害死了,我的爹爹遠在京陵,她卻讓我一輩子離得京陵越遠越好……”
佳樂貴妃臉色冰涼,眸光死死的盯著夏清時,想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
只有她知道眼前這人絕不可能是妤嬪的孩子,因為十六年前,正是她親手害得妤嬪難産,大出血葬送了性命,生下的嬰孩,本還有一口氣在,也正是她命人將其活活掐死的……
那是一個皇子,她親眼目睹了小小的紫黑色屍體後,命人隨妤嬪一起出的殯。
這不清不白的丫頭,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只聽夏清時接著道:“不久前,嬤嬤受涼患了風寒,哪知這病不見好反倒一日重過一日,沒幾天,嬤嬤便死了,只剩了奴婢一人,茫然不知去處。想到嬤嬤曾提過爹爹在京陵,於是將嬤嬤的告誡拋諸腦後,來到京陵尋找父親。只是京陵實在太大,隨身攜帶的盤纏本也不多,沒幾日便用光了,幸而這時,奴婢遇到了三殿下……”
皇上唔了一聲,生怕嚇著夏清時般語氣柔軟問道:“那嬤嬤叫什麼名字?”
夏清時搖頭:“奴婢不知,只知道嬤嬤姓魏。”
皇上點頭:“魏安生,是妤嬪自家帶進宮裡的嬤嬤,朕記得她在妤嬪死後不久便告老出了宮。”
佳樂貴妃再也忍不住:“皇上,這事太過蹊蹺,要知道當年不止臣妾一人,蘭雪殿內多少宮女太監皆曾親眼見到了妤嬪和那剛剛産下皇子的屍體。”
“宛君。”皇上出言,“當年朕在外親徵,回宮時已是妤嬪生産一個月後,朕遺憾未能親眼見到她倆的最後一面。”
佳樂貴妃的臉色很難看,聲音不大,卻異常嚴肅:“陛下的意思是不信任臣妾?”
皇上長嘆口氣,目光從夏清時的臉龐移到佳樂貴妃的臉上,忽然間眼前一晃,竟覺得她們兩人蹙著眉頭的模樣,竟也有幾分的相似:“宛君,朕一向最信你。”
“陛下。”皇後見狀,立馬接言到,“依臣妾看,倒是有幾分的可信,且不說這良月姑娘長得和皇上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便說十六年前,臣妾記得,那替妤嬪接生的穩婆,也是剛剛生産不久。生産之時,偌大的殿內服侍的宮女也僅有數人,若真是要貍貓換太子,也是有可能的。”
佳樂貴妃冷笑:“皇後還真是好記性,十六年前一個穩婆是否剛剛生産,也還記得一清二楚。”
皇後朝著佳樂貴妃略略一笑:“本宮記得清楚,是因為妤嬪曾在生産前不久向本宮提過,她還說那穩婆是妹妹你指給她的人,說是剛生産不久,待小皇子出生,正好接進宮裡做奶孃,因著是親手接生的,餵奶定是盡心盡力些。”
皇上看了一眼佳樂貴妃,心中有些念頭浮現,卻不願去想。
哪知佳了出來:“聽皇後的意思,是臣妾買通了穩婆想要害死妤嬪?”
皇後急忙解釋,一副惶恐的模樣:“妹妹誤會了,本宮只是說些自己記得的,只是,妤嬪懷孕之時肚子又大又尖,人人皆道她定要誕個小皇子,若有人因此生出了些什麼別的心思,也是說不準的。即便跟穩婆無關,也或許是妤嬪臨到生産時,她身邊的魏嬤嬤發覺有什麼人要害小皇子,拼盡她的全力,找來另一個男嬰李代桃僵,只為儲存主子的骨肉,也不是不可能。”
佳樂貴妃只是冷笑,魏嬤嬤確實有心護主,不過,她沒有那個本事,那穩婆是個老手,只是在魏嬤嬤端盆熱水的間隙裡,穩婆的一粒藥丸便取了那一大一小兩條性命。妤嬪的孩子死沒死佳樂貴妃心知肚明,只是,穩婆是她的心腹,孩子是她謀害的,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除非她不想活了。
皇上看著良月,心裡頭憐愛之情愈深:“良月,你在木蘭圍場捨身救了朕一命,朕本早該賞你,即便你不是朕的女兒,憑著救命之恩,收你進宮當做義女,也無不可。現如今,你竟是朕的女兒,如此甚好。”
皇上接著道:“你身世悽苦,自小離宮,被魏嬤嬤帶大,卻出落得亭亭玉立,聰明才智更是不遜男兒,在圍場之中,找出了想要加害太子的兇手,今晚又破了這個案子。有你這樣的女兒,是朕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