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後院,祠堂外。
綠竹青松相修映,間或有一兩聲山雀啼鳴。
沈懷謙和夫人虞氏端坐在青松下的黃花梨燈掛椅上,已經足足等了半個時辰。
在他們面前,是一張長條形雞翅木供桌,桌上擺有數盞紫砂小茶杯,茶杯旁設有茶洗茶盂。
兩個身穿黃衫的小丫鬟,一人一邊捧著一個茶壺子。
只是從天光微微亮等到日頭高起,茶壺裡的茶水早已涼了。
兩個小丫鬟忙又跑回茶室去,扇起風爐重新煮茶。
這茶名叫臨洛,與沈臨洛同名,只是普通的清茶。
之所以叫臨洛,是因為那茶樹是沈臨洛出生那日,沈懷謙與夫人一同植於後院中的。
只待兒子娶親這日,採下葉來煮茶。
除了這茶葉外,今日的茶水裡還放了紅棗和蓮子,為的是討個好彩頭,祝願兒子兒媳早生貴子,子孫連綿。
供桌之下,飲音公主已經來了好些時候了。
早在沈老爺和夫人還未起時,她已經等在了這裡。
不是她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眠。
昨日整整一晚,飲音都在等沈臨洛。
她想著即便是沈臨洛心裡喜歡綰陶一些,先去了綰陶的房裡,那至少晚些時候,會來自己這裡的罷?
畢竟她們倆是不分大小一同進門的,她還是先進的那一個。
哪知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晚上。
直到淩晨時分,流鶯前來敲門,沈臨洛也沒有出現。
飲音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只覺得恨綰陶入骨!
此刻,看著愈漸高昂的日頭,飲音似是自言自語的沖沈老爺和夫人道:“也不知那綰陶怎麼回事,天這樣亮了也不來給爹孃敬茶,我年紀輕,多等她一陣也無妨,只是苦了爹孃起這樣早,倒叫你們一陣好等。”
說完,又添了一句:“到底是半路進宮的,如此的不懂規矩!”
哪知話音一落,便聽虞氏嗓音清淡道:“小兩口鬧了一整個晚上,晚起些也情有可原。你還未經事,到時候才知道那可累得很……”
說完忽而如同少女般紅了臉,低羞著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懷謙。
沈懷謙面無表情的伸出手將相伴多年的妻子攬入懷中,替她擋住了後面的來風,嘆道:“再過不久便是要做祖母的人了,還如個孩子一般,口無遮攔!”
簡單的一晌話卻氣得飲音臉色幾乎發紫。
新婚當夜,洞房之時,她堂堂南玉國順德帝最寵愛的飲音公主,竟空等了一夜。
聽到飲音耳朵裡,沈夫人虞氏剛剛那句無心的話,不正是變著法兒說她不中用嗎?
已成親的新娘子,卻連人事還未經,真真是羞恥!
飲音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嫁來了沈府,卻接二連三的受著以前從未受過的氣,當下便想一走了之,回宮裡去,讓父皇砍了這一家子的狗頭!
特別是那個良月!起碼要拉去校場口斬上一炷香的功夫才解氣!
正想著,便聽竹林搖曳聲起,沈臨洛一身白衣,從竹影間翩翩走來。
只那一瞬間,便讓飲音的氣皆咽進了肚子裡,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樣好看的人,斬了豈不可惜?
陪住在他身邊,每日裡哪怕只是看看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