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承和廖凡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林安易自然是收拾東西先走了。助理辦公室裡依舊忙碌，宋旭也仍舊在埋頭工作，林安易知道，顧謹承在公司的話，他不下班，這裡沒有人敢下班。若是在平時，她會因為不好意思走而多逗留一會兒，但是今天卻是六點一到便倉皇而逃。

廖凡看到林安易空空如也的座位時愣了愣，她是心細的人，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和往常一樣找顧謹承吃飯。兩個人等電梯的時候顧謹承打了個電話，結束通話的時候同廖凡說今晚一起和ca的幾個專案負責人吃飯。這下倒是真的整出了商業聚餐的氣氛，廖凡暗地裡觀察顧謹承的表情，沒看出什麼端倪來，但在心裡給自己敲了個警鐘。她不介意顧謹承和別的什麼女人睡過，這很正常，她從來沒把那些搬不上臺面的人放在眼裡過。但是顧謹承心裡是有一個人的，她只是好奇那個女人值不值得讓顧謹承拒絕自己。廖凡覺得顧謹承同自己一樣都是自尊心很強的人，他們這類人從小習慣了俯視別人，她倒要看看，能讓顧謹承放低身段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

林安易沒有馬上回公寓去，而是搭上了向反方向行駛的一輛巴士。

她回了大學一趟。

這個時間的校園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因為學校在居民區附近的關系，校道裡除了學生還有很多飯後來散步的老人和放學許久還不捨得回家吃飯的小孩兒。

林安易走得很慢，在校期間，她很少有機會停下來看看這所自己度過了生命中最難忘一段日子的大學。她不善交際，並不活躍於社團之中，總是急匆匆地走在去圖書館佔座兒的路上，去課室提前霸位的路上，去飯堂買人氣很高的鐵板燒的路上。在遇見肖煜之前，她的生活單調而乏味，除了學習就是學習。在遇見肖煜之後，她的生活才多添了幾抹色彩——肖煜帶著她加入了電競社，帶著她出去吃好吃的然後趕著門禁回宿舍，甚至帶著她逃課去看比賽。

從和肖煜在一起，到和肖煜分開，再到遇上顧謹承，林安易回想起自己做過的許多決定，覺得問心有愧。因為她唯一一件堅持到現在的事情就是學習，現在卻也做的不好。她很少會後悔，因為她每一次做出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哪怕是對待感情這種事，她也理智得可怕，現實得過分。

她只是覺得很難過。

難道她真的，這輩子就這樣了嗎？難道她所有的努力，都抵不上別人的天分嗎？

林安易找了張凳子坐下，脊背挺得很直，卻看上去了無生氣。

不是都是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嗎？為什麼她什麼都做不好呢？談戀愛不會談，只會顧全自己然後辜負別人，工作也一直維持在勉強過關的水平，永遠得不到突破。

她真的是個很糟糕的人啊。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已經很努力地在活下去了啊，為什麼會過得這麼艱難呢？

林安易想給家裡打個電話，但是想了又想，還是放下了手機。她並不是會表露自己情感的人，對誰都是如此，從小因為是女孩，父母對她一直是放養的政策，畢竟那個時候家裡條件很好，她只要負責活得無憂無慮就好。她也不是會讓父母擔心的型別，學習過得去，也沒惹過什麼麻煩，久而久之，家裡人就更不管她了，更別提在弟弟出生之後。但她覺得沒什麼，雖然性格比較內向，但是也沒關系啊，她只要這樣簡簡單單、按部就班地過下去也挺好的，更別提有肖煜願意陪在自己身邊了。即使後來家裡出事，所有的擔子突然壓到她的身上，她都沒有絕望過，只是過得辛苦一點而已，只是放棄了自己和肖煜的感情而已，只是……賣給了顧謹承而已。

但是現在，為什麼會這樣難過呢？

她一直都很樂觀的不是嗎？

現在為什麼，突然覺得不想再前進了呢？

啊，原來如此，現在不再是離開了顧謹承之後還能靠自己過下去的狀況了啊。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不可以離開了呢。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除了賣之外一無是處了啊。

林安易突然笑了，路過的人都用詫異地眼光看著她，但是她不在乎了，她不想在乎了，她沒什麼好在乎的了，反正也沒有人在乎她不是嗎？

嗡——

手機來了資訊，林安易劃開螢幕發現一筆錢被打進了銀行卡裡。

是哦，今天是每個月顧謹承給自己“酬勞”的日子。

“姐姐，你沒事吧？”

“嗯？沒事哦。”

“可是你在哭哎。”

“我……小朋友，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