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們在生活中,再次遭遇到了難以克服的困境,這個想法,就會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裡。
這個選擇,一直在他們的身邊,就像一把放在口袋裡的手槍,如此的便捷。只要他們摸摸口袋,就會提醒自己,他還有最後一種選擇。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程芳在來到了黃得文的家裡,聽過了那首曲子之後,並沒有馬上開槍自殺。
這首曲子,只是在她的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而在接下來的生活裡,她的堅強和脆弱,仍然在對抗和打架。
直到那次出警的任務過後,她的精神再一次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這才最後觸發了她絕望的舉動。
另一位,黃得文的鋼琴老師,具體是什麼情況,陸然不清楚,但是很有可能,也有相似的處境和心境。
從心理的角度去分析,黃得文的音樂之所以能成為殺人音樂的道理,和催眠,有著相似的原理,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被催眠,也並不是每一個人在聽過了他的音樂之後,都會有自殺的念頭。
這和被催眠者本身的特徵有關。
比如,被催眠者是否是一個受暗示性較強的人;被催眠者原本的心境如何;被催眠者的潛意識裡,是否有過這個傾向?這些,都和這個人最後是否會被成功地催眠,從而做出某個行為有關。
陸然相信,即便是廣為流傳的世界禁曲——那些傳說中,聽了就會讓人産生死亡慾念的可怕旋律,比如已經失傳的《黑色星期五》,也是相似的原理。
每一首曲子,只能對於特定的人群,甚至是特定的時代背景下的人群,會産生強烈的共鳴效果。
只是有一些曲子的感染力強烈一些,能夠對更多的人産生影響,而一些曲子的感染力則稍微弱一些。
黃得文的鋼琴曲可以算得上是極富感染力的,旋律跌宕而動人,絕望而悽美。
即便陸然對於鋼琴曲不是很有研究,但是依然能感受到,黃得文指尖的功力和作曲上的過人天賦,使得哪怕是像陸然這樣一個內心陽光的人,在聽到這首樂曲時,也有過一些迷失和沉痛的片刻。
不過,脫下了殺人音樂的這層可怕外衣,陸然心裡更加鎮定了。
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所有警官都鎖定了黃得文和自殺事件有關時,他總是淡定否認。
他甚至在上一次的審問中,大膽地對峙吳敏。
因為,在黃得文的心裡,他絲毫不認為是自己的音樂,導致了對方的自殺舉動,而真正讓他們自殺的根本原因,是他們內心深處的傷痛,是他們的生活本身。
大概,在黃得文演奏樂曲之前,都會先和他們聊天,在確定了他們是真正需要自己音樂來拯救的物件,才會對著他們演奏出來。
在黃得文看來,他不是在害他們,而是在他們糟糕的人生裡,給予他們一種幫助,一種安慰。
或許,在第一次他的老師自殺的時候,他也沒想到,會産生這種後果。
所以,黃得文可以理直氣壯地直視警察的眼睛,直視陸然,直視每一個人,他或許還在心裡暗暗指責:“是你們這些活著的人,讓他們的生活變得如此慘痛,而不是死亡。”
是的,黃得文可以理直氣壯。因為,陸然即便聽完了整曲,想明白了個中道理,他也依然只能無奈地空手而歸。
沙發下面的那支錄音筆,不能作為證據。
他,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