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毒是誰下的?或者說,這毒是從哪裡來的?”
夏禤沉默片刻,說:“是天家下的毒。但是從哪來的,我並不知曉。季亭中毒之時我在西域,我將他從宮中搶出來,他是假死偷生,我不可能去問天家。如果天家知道他沒死,肯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我就真的護不住他了。”
“他弟弟下毒害你,你還跟他在一起?!”陵遊瞪著許箐說道,“是你有病還是他有病?!還是你們都有病?!”
許箐:“我有病啊,我要沒病我來找你幹什麼?”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許箐淡然道:“好了,陵老爺子,別老替別人想,也別替別人覺得不值,這是我自己樂意的事情。”
“我沒那麼老!”陵遊瞪了一下許箐,而後說回了正題,“你如果確定好了,我現在就開始治療了,每日三次針灸,早晚兩次湯藥,其間不能中斷,衣食住行都得在谷裡。還有,不要勉強自己,除了針灸和湯藥時間必須固定以外,困了就睡,餓了就吃,完全遵循本能,不要硬撐。放下你那些思慮,也別管什麼時間。”
“好。”許箐答應道。
陵遊又道:“還有,我得取部分毒血,你們不知道這毒從哪裡來,我就只能用毒血稍加分析。不用多,一碗即可。”
許箐頷首:“可以。”
如此過了數月,二人已漸習慣了谷中生活,許箐精神也漸好,偶爾還能打上一套拳,陵遊對此表示滿意。天氣漸涼,到中秋時,陵遊帶來一個訊息。許箐體內的毒是多種毒草熬製而成,其中一種毒草可以確定來自草原。是夜,許箐在院中望月,夏禤拿了鶴氅來給他搭上,而後輕聲問道:“會是三姐嗎?”
“或許。”許箐說,“永業末年時有過幾次危局,或許夏祌會以這幾次危局哄騙她。”
“那……我去問問三姐?”
“不行。”許箐拒絕道,“三嫂性子烈,而且她對夏祌……該是還抱有希望。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有想法?”夏禤問。
“草原部落之中只有克烈擅醫,如果真是三嫂從草原尋得的毒藥,應該就是在克烈。”許箐道,“等在這裡的治療結束,我們親自去草原看一看。”
“也好。”夏禤輕輕頷首。
“就算找不到也沒什麼的,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許箐靠在夏禤肩頭輕聲說道,“只要你把我養成個富貴閑人,我就能陪你很久。你總是覺得是你親王的身份困住了我,可若不是你這身份,我又怎麼能做到‘保養得當’呢?阿禤,這是命中註定的。”
夏禤側頭親吻了一下許箐的額頭,道:“是了,這是命中註定的,我已想通了。就像你那時說的,偏安一隅,在心,不在身。跟你在一起時我心中頗為安穩,這便足夠了。”
開宇二年秋,草原七部聯合,攻至仲淵燕山關下。長主率兵一路橫掃聯軍,直打到草原腹地。
得到訊息時已是臘月,許箐正和夏禤在藥仙谷的小院中圍爐吃著涮肉。許箐招呼綽兮一起來吃:“這火鍋可是好東西,吃完正好能暖暖身子。”
綽兮看許箐心情不錯,便沒再多說。吃過飯後,許箐將綽兮叫入屋內伺候,道:“說吧,你心裡藏不住事。”
綽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講述道:“紮魯以脫斡幼子性命要挾,逼迫脫斡交出伏馬草。紮魯設計引誘長主率兵深入草原腹地,以伏馬草將我方戰馬放倒。長主將計就計,設下埋伏,在與紮魯交戰之時不慎中箭落馬。脫斡在伏馬草中加了一味藥,克烈一族的獵犬循著氣味救了長主,脫斡也給長主解了箭毒。但紮魯帶人循著蹤跡找到克烈族中,脫斡的可敦穿上長主戰袍,引開紮魯,而後被……被殺了。”
“長主現在如何了?”夏禤追問。
“驍騎衛已將長主接回軍中養傷,但長主傷勢嚴重。”
“天家如何說?”夏禤又問。
綽兮搖頭:“京中十日前就已收到訊息,聽聞皇後有意接長主回京,但天家一直沒有表態。”
夏禤皺了皺眉,道:“他這是何意?!”
許箐抬手示意綽兮先退出房間,而後才低聲對夏禤道:“三嫂現在是將軍。”
“可三姐重傷啊!”
許箐拍了拍夏禤,又加重了語氣道:“三嫂現在是軍中主帥。”
夏禤愣怔片刻,明白了許箐話中的含義——重傷的主帥更能激發將士的鬥志,這是天家的算計。天家未必不心疼長主,但此時此刻,許箬在西域,北疆只有長主一人帶兵。如果把長主接回京城,士兵心中反而鬆了口氣,對敵人的恨意會削弱不少。只有讓他們親眼看著主帥傷勢嚴重,才能將這恨意維持下去,才能一鼓作氣,橫掃敵軍。長主是天家的妹妹,但也是長羽軍的主帥。只要拿捏好分寸,適時派人往北疆去送些藥材,讓長主繼續留在北疆才是最好的選擇。
沉默片刻,許箐道:“我們一起去找陵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