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楚瑜收到了衛韞第二封信。
這封信上的字跡虛浮,似乎是握筆之人已經拿不動筆了一般。
“父兄皆亡,僅餘衛韞,如今已裹屍裝棺,扶靈而歸。”
預料之中。
楚瑜看著那信,許久未言,而蔣純只是看了那一句話,便猛地一下,昏死了過去。
楚瑜剋制住自己胡思亂想的神智。吩咐下人將蔣純帶下去好好照顧後,回到了書房。
因為早有準備,所以能夠冷靜,然而那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她提了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落筆回信。
“勿憂勿懼,待君歸來。”
這封信跨千山萬水,在第二黃昏落到了衛韞手裡。
那時候他已經將近兩天沒睡,身裹著素服,揹著父兄的靈位,帶著七具棺木,行走在官道上。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回家嗎?
可是父兄皆死,僅留他一人,有何顏面回家?
而回家之後,剩下的狂風暴雨,他又如何面對。
姚勇和太子的指責歷歷在目,是他父親冒進追擊殘兵中的埋伏,致使此次大敗。他因年幼沒上前線,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父兄不是這樣的人,可這樣的辯駁,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他前十四年,無風無雨,哪怕戰場刀槍,都有父兄為他遮擋。
如今突然要他面對這一切,他腦中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空白。
屍體是他從白帝谷一具一具揹回來的,他一路都在想,何不讓他一起沒了呢?
這靈位太重,他背不動了。
然而也就是這時,先鋒官將家書遞到了他手裡。
那女子的字跡,比平日更加沉重了幾分,卻是格外堅定。
“勿憂勿懼,待君歸來。”
一瞬之間,彷彿有人立於他身前,將那千斤重擔扛了起來。
衛韞顫抖著唇,捏著那張紙,許久之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殘陽如血,他握著家書,猶有千金。
他該回去。
哪怕父兄已去,然而猶有老小,待他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