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6章 卷三:金石為開(6)

不對,他此時的意識中沒有波動。我迅速抓住這關鍵的一點,發覺其實是屋頂漏水。

我抬頭望去,天花板上的一滴水差點砸在我眼睛裡。悶油瓶拉著我退了幾步,目光盯著屋頂那盞燈具,順手又抹掉我臉上的水。

我沒研究過這棟樓的水管鋪設,如果樓上防水層或者管道沒做好的話,漏水倒不奇怪。畢竟我們不在這屋常住,這種小毛病可以忽略不計。我抓起桌上的檔案以免沾濕,正要轉移到別處,聽見門外傳來一個人大聲唱歌的聲音,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像是什麼民族的歌謠,歌詞聽不懂。那歌聲相當放肆,高低起伏的音調一下穿過門板。我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立刻辨認出了那人是誰,心想黑瞎子怎麼又出門了?我向悶油瓶投去無奈的眼神,那家夥兩耳不聞,竟然繼續研究那份老地圖。

我開啟房門,果不其然看見黑瞎子從樓上走了下來。這人神出鬼沒的行蹤令人無語,我對他道:“什麼時候上樓的?”

他一身水汽,明顯剛洗過澡,身上的血跡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暗自算了算時間,也就是說他回來之後又立刻去了樓上。黑瞎子停下那九曲十八彎的歌聲,本想朝我們這屋走近幾步,可剛走出樓道,小滿哥就從嗓子裡發出低吼。

他尷尬的表情停留了半秒,又十分自然道:“房東斷了我的水,只好另找地方洗身子。”

黑瞎子說得非常可憐,但我心說,秀秀沒趕他出去算不錯的了。說是去樓上找間屋子洗,我不用想也知道,他登門入室的手段不會光彩到哪裡去,嚴重些就是違法入戶。我轉身擺了擺手,表示不感興趣,只道:“那屋漏水,你丫的洗澡水禍及到我們這邊了。”

漏下的水打濕了這一層的地板,一滴又一滴,斷斷續續的著實不爽快。小滿哥圍著地板上那一小灘水,低頭似乎嗅了嗅,猛地站直身子,汪汪叫了幾聲。

黑瞎子見狀,痛罵了句“臭狗”,回身就要走。耳邊是小滿哥緊張興奮的犬吠,我心中念頭一動,伸手對小滿哥做了個制止的手勢,然後叫住黑瞎子,“你說吳家的狗總不待見你,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原因嗎?”

黑瞎子高深道:“你是吳家的,你不會不知道。還需要我的解釋?”

悶油瓶站在屋裡,忽然遠遠地開口道:“解家踩雷的地方在哪裡?”

我沒料到在這種關頭他仍關注霍解兩家的鬥爭,不禁看了眼悶油瓶。只見他站在桌邊,眼睛未曾離開過手裡那張地圖,就算說話的時候也沒有抬頭,像種沉思的狀態。

黑瞎子卻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強,“看來這段日子,你們調查了不少。”

那副神情一擺,顯然他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我從小花和秀秀那裡聽來的那些故事,目前為止還沒跟黑瞎子本人驗證。這個人好像與我們正在調查的事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是他呈現出的,一直是一種遊離全域性的面貌。只有可能,是故意隱瞞和偽裝。

“你的確抓住了重點,”黑瞎子說道,我很快反應過來他在跟悶油瓶說話,“霍家想‘炸’的物件,不僅是一個家族,更深層的原因在於,他們要把那個地方完全‘炸’開來。”

我努力消化這個啞謎的含義,加之去探入悶油瓶此時的想法,不多久已能猜到個大概。我把那張老地圖拿過來,著重觀察首都附近的線路。那根線先是從北京的南邊延伸出頭,蜿蜒了一段距離後,才伸向西北部的目的地。

彷彿印證我的想法一般,黑瞎子道:“京城的南邊,那地方是一切的源頭。興許霍家那倆兄弟閑得發慌,想去翻以前的故事吧。”

我不由懷疑地看著黑瞎子,他不是九門中人,為什麼會清楚那份地圖裡的路線?“你今年多大歲數?”我緊緊追問。

他聽見後非常明顯地愣住,然後慢慢露出一個不在意的輕笑,開口道:“如果你們打算從我口中能聽到什麼歷史故事,我勸你們還是打消這個想法。因為我所知道的那些歷史,至今就連我自己也無法說清楚,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看樣子是想避而不談,我回頭看向悶油瓶,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悶油瓶徑直走來,淡淡地問道:“城南是什麼地方?”

“你們想幹什麼?”黑瞎子好笑地看了看我們兩個,“要找我幹活嗎?不過,我的老規矩,僱主的生死我從來不保證。”

黑瞎子嘴中死活套不出話,他走後,我意識到那條路線至關重要。但是幾十年過去了,附近建築和交通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時至今日的格局完全不同,除非時光倒流。我問悶油瓶,“你覺得這到底是什麼?”

他暫時也沒有頭緒,我接著分析:“也許是當時的鐵路,也許是相連的水系。運貨,運財,或者運人,無非三種。”說完我自己就搖了搖頭,這樣想下去是永遠沒有盡頭的。幾十年後的一座城早已面目全非,而我們手上只有一張精簡化的路線圖。

剎那間,我想到了一個切入口。沒錯,時間改變了很多,但是地貌沒有多大變化。山還是山,水還是水,那些平原和山丘絕非人力可以輕易撼動。如果能確定線路覆蓋的地形,至少能指向一個思考方向。

我們找了家列印店,把網上的資料圖片印出來。華北平原的地形相對平緩簡單,西部則是山脈和高原,地理差異迥然不同。我回屋後就把一大張地形圖攤平放在地上,命令小滿哥老實坐下,正好幫我壓平紙張。

我半跪下來,一邊比對著兩張圖一邊做標記。事實上,金匣裡那張老地圖的縮放比例不算大,沒法表現細節部分,我只能先取點再模擬。小滿哥坐在地上看著我忙忙碌碌,自知幫不上忙,幹脆兩眼一閉,尾巴一耷,睡著了。

我包攬左半張圖,悶油瓶負責右半部,中間趴著條狗。我維持著半跪的姿勢,半小時後便感到後背和脖子吃不消,只好挺起揹來,瞬間一陣痠痛。悶油瓶向我伸出手,按了按我背部的肌肉,我心說恐怕他下一句就是“這裡也需要鍛煉”。

“我來。”他淡淡道,然後就二話不說拿下我手裡的筆。他自己埋頭接著幹活去了,把我的那部分也包了下來,繼續細致地擬合路線。

我捶著自己的背,開始回看紙上那些已經成形的部分。不約而同地,悶油瓶也停手抬起頭,看著鋪在地板上的圖案。我倆同時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條路線幾乎經過了所有的山丘。

我們把路線照搬到了地形圖上,才一目瞭然地看到,這條路線根本就是在追著山跑。我一直覺得曲折的形狀給我種古怪的感覺,因為每次路線一彎都朝著下一座山的方向,硬生生延長了長度。我單膝蹲下,沿著這條線路慢慢摩挲圖紙,在一定範圍之內,確實沒有遺漏下任何一座山。我奇道:“這就是他的‘夙願’?征服每一座山頭?”

在山脈地段,這樣的路線不算稀奇,但是連平原部分也照樣這麼折騰,就很不能理解了。在山丘裡開鑿路線,意味著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全要翻上幾番。既然目的地是那個阿拉善盟,直接找出方便快捷的方案即可,何苦如此浪費?

我皺起眉頭,再次站了起來,打算整體俯視這張圖,或許可以瞧出風水的苗頭。在我撐地起身的時候,半具身子都發麻。悶油瓶看出了我的苦處,來給我按摩肌肉。我往他身邊湊近,回憶他剛才半蹲的姿勢,和一般人都不一樣,想必也是個科學的蹲姿。

“這是個風水局?”我指著圖問。

悶油瓶搖頭,“與風水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