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找歸找,我多說一句。”黑瞎子踢了下腳邊的東西,“這些散亂一地,圖紙也好機密也罷,看來早就被人翻過一遍,晚了不知多少步。”
言下之意,被人闖入過,有些東西可能已經被帶走。我抬頭一挑眉,“明白。霍老太太在世的時候,不就對這兒念念不忘嗎?”
“那時候進沙漠的隊伍,可是魚龍混雜。”黑瞎子摸摸下巴,“非要出個意外,才決定終止。”
我心說,莫非是那場黑瞎子遇見蛇柏後逃亡的費洛蒙幻境……悶油瓶忽然開口:“不晚。”他像在回答黑瞎子上一句話,淡淡道:“不到最後,還不算遲。”
也像是在講給我聽,我聽了有所觸動,心道你這家夥果然與我站在統一戰線。“你找出什麼來了嗎?”
悶油瓶在亂七八糟的檔案堆裡,找出幾份人員記錄。彷彿與之前小滿哥叼出來的卡片有所呼應似的,記下某某年某某工位的安排,年齡確實都很小。
且不管為什麼這裡會有金屬冶煉、拆裝之類的崗位,往後再翻,會發現這些“工作者”幾年後新增一頁記錄,在相對密集的一段日期中出現幾條“測試透過”“反應良好”之類的描述。
我抬頭看著悶油瓶,他靜靜地等我整理結論。一時間腦中滑出一個滑稽的想法,那是什麼東西的質檢報告嗎,某處有個加工廠?我重新低頭翻了翻,只有幾份,樣品數量太少,不過大同小異。
黑瞎子蹲下身和我們平齊,從我手裡把東西抽出來,口氣說得真假難辨,“欺負瞎子我看不了字,這上面有什麼?”
“大概是質量檢驗報告,”停頓一下後我補充道:“質檢物件是活人。”
其中有一份寫得尤其奇怪,“反應惡化”,下面緊接“回收”二字,看著心驚。回收什麼?在哪回收?
黑瞎子聽到我的回答,面上愣了一瞬,“原來還真是。”
有些事情擺在臺面上的時候,會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那上面的年份提醒著我們,這個地方本來就沉寂很久,一切都埋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了。我沉默片刻,問黑瞎子:“那時你受霍家僱傭來這裡,要往外運的是什麼?”
“明知故問。”他扯起笑來,“那些東西包著一層金屬,很堅固。我看到的封裝一開始就是那樣的,這也就是這個地方很早之前做的事情。”
黑瞎子站了起來,“收集並儲存。似乎在挖掘礦場,還是個蛇礦。”
那些都能很好地解釋一些問題,但依舊無法說明,原本好好幹活的人怎麼突然變成了某種測試的物件?至於蛇的資訊素能測出什麼來,答案已隱約成形。
我想看看那些記錄裡是否有家庭背景,畢竟在那個年代背景是個重要因素。可是並沒有相關記載,光憑一個名字,我根本判斷不出一個孩子與九門有多少親屬關系。
如果說最初在繁盛的家族裡選出人去參建工程,然後不知怎的工程性質忽然轉變,對家庭和家族來說都是重大的打擊。倘若後面又不斷把新的人選送進去……我捏捏眉心,想起了老九門突然衰落的年代。
黑瞎子顯然很不適應我倆這種節奏,有些不耐煩了,抬腿要走,把地上的紙張踢得嘩啦作響。有幾張掀翻過來,落到我腳邊,我低頭瞥一眼,居然不是文字了。
鉛筆速繪,而且工整地進行了標序整理,標註著日期和繪者,又寫上了所繪內容叫做地下景觀。我瞅著紙上的建築,背景塗了幾個線團作模糊處理,主體的小樓並不是剛才看到的圖樣,像是不屬於這裡。不過風格樣式有幾分熟悉,彷彿在別處見過。
黑瞎子催促著,我倆置之罔聞。悶油瓶到我身邊看了半晌,道:“與張家古樓的制式相似。”
“你確定?”我脫口而出。
他道:“憑採光這一點就很像。”
那個我倒記得,採光不對,這是他家古樓樣式圖當初給眾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悶油瓶既然說相似,肯定是不止這一處相似。然而張家祖墳在十萬八千裡之外的地方,與這裡有哪門子關聯?
黑瞎子從我們的反應上彷彿瞧出了點什麼,“你倆不如再去別的地方看看,驚喜很多的。”
我拿上那幾張形似張家樓的繪圖,和悶油瓶走了出去,在門口蹲坐等待著的小滿哥便立即抬起了頭。我摸摸它的頭光是樣式相似也就罷了,還標了地下這兩個字,特別地言之鑿鑿。這搭建的風格看上去屬於古代,肯定比基地工程提前。
可是我們腳下所站的地方,就是個地下的工程,真正的“地下”好像是另有所指。以這座基地為原點的話,地下即是建築最後一層的下方。也就是剛才在圖上所見的,位於某個入口之下的未畫出的部分。
黑瞎子說過,蛇與費洛蒙的封裝和運輸,是這地方的産物,那麼這“原材料”在哪裡?就藏在沙海中,就埋在這下面了。
既然蛇礦裡出現張家的痕跡,這個工程的用處可能需要重新考慮一遍。那些人在開發蛇礦的同時是不是也對張家留下的遺跡做了考察?而且很有可能,人們在真正開發之前根本沒料到會遇見其他的人工建造。
這樣看來,那就是張家樓簡化版二號。雖說應該不像廣西的那樣作為祖墳大本營,至少證明瞭曾經有一群姓張的來過這裡。
想想也是,這樣一片沙漠,歷史上怎麼可能沒有姓張的捷足先登?第一個腳印怎麼可能是由近現代的當局所踏上的?繞了一大圈,在這裡又碰上張家,於是那種環境陌生感在我心中陡然銳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