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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陸拾伍章

瞭然大師坐於金佛之前, 身披袈裟, 面容慈悲,雙眸悲天憫人,語調緩急如沐春風,當坐道場, 生諸佛家,多用警醒自身,勿貪, 勿嗔, 勿燥,勿滿,他慢慢心歸平靜,忘我空性。

三天三夜,倏快飛度, 二人皆受佛光洗禮, 煥然一新,然而,世事無常,今日之事,來日何存。

馬車剛到長安縣範圍內, 就被官兵攔下,喝令禁止出入,言說縣中發瘟疫,已波及周邊百裡, 讓他們速速離去,不得幹擾。

隱隱能瞧見裡面素白枯槁,斷斷續續傳來哭嚎聲,他雙腿發軟跌下馬車,裡面有他的父母親朋,還有新婚的小姑娘,他要進去,他得進去,那是瘟疫啊,他的小姑娘指不定多害怕,多無助,他要陪著她,沖著上前,被官兵狠決一腳踢開,拔劍相向,厲聲喝道,“爾等不得靠近,欽差辦公中,格殺勿論。”

藺正石同樣眼帶血色,上前躬身,從袖中塞過去塊金錠,好言好語,“這位官爺,我家中老小還在縣中,麻煩你通融通融。”

“哼,就這點兒。”跨刀一甩,柄端對著他。

藺石正忙把懷中錢袋拿出,貽笑遞過去,“軍爺可喜?”

“你進去,小心沒命出來。”推他一把,進了包圍圈。

“你,老實待著。”見他爬站起來,那官爺把錢袋子掛在腰間,指著他嗤道,瞅這一身行頭,就不是個有錢的主兒,個窮書生。

“你,以權謀私,我要去告你。”他已經瘋了,急瘋了,瞳孔熾焰,一拳頭揮過去,很快隨風倒下,眼神空洞的看著藺正石沖著他大喊,讓他等著,等他的訊息。

我,怎麼,可能會等,我不想,等著你們的死訊。

官爺伸手招呼過來一群,個個上去招呼他一腳,直至嘴中血腥濃重,見他死了般不動,為首之人頗為沒意思,隨意揮手喊人,“給他扔牢裡,別擱這礙眼。”

隨後,他經歷了人生中最為灰暗的半月,日夜處於一片漆黑荒蕪之中,無聲,無人,無事,無念。

瞭然大師講說,任何事物都是生生不息,不生,不死,不增,不減,不淨,不垢,你要是想不死,首先要不生,要想不痛苦,首先不要快樂,要想不髒,你首先不要幹淨,你幹淨了就一定會髒,這種境界,是般若智慧的人,達到涅槃時的精神狀態,身處各地,皆如置萬古的沉靜當中,一切都不再生滅,這便,産生了,永恆。

他再次用雙腳站於這片土地的時候,原本林立的街道已然是一片廢墟,什麼都沒有,方圓百裡,連顆樹木都不剩,跪地嗚咽的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剃發成僧,皈依佛門,他心如止水,空空無望。

時光,時光,你慢慢走,讓我來追憶追,我的小姑娘還在,還在呢。

土炕上的僧人眼流熱淚,久久不能平複,難以自已。

嚴冬臘月,天兒黑的早,又大雪傾盆,家家都不捨用燭火,早早的就閉門睡覺,沒瞧見村頭駛過一架馬車,無聲停在那老頭家門口,有人輕聲進入,聽見規律的腳步聲,溫淮抬頭看向來人,剛才老頭說饞酒,去燒點糟糠,不可能這麼快就回,詫異道,“怎麼是你?”

來者脫去氅,仍舊一身緋紅交領長袍,手拿摺扇,輕敲右肩,一側太監連忙哈腰在炕上鋪好虎皮氈毯,這才讓主子爺劈腿坐下,“匆忙著急的下山幹甚?”

溫淮目光含兇,“你來晚了。”

雖不明,他到底要幹嘛,但事關林皎,就必須弄個明白,三番五次阻撓幹擾,為何?

緋衣男子哈哈大笑,轉而苦澀,“那又如何,你的小姑娘已經投入別人的懷抱,而且,身懷有孕。”

毫不吝嗇的插入他心髒一刀,不是就惦記你的小姑娘嗎,我讓你後半生也好好的惦記。

溫淮早已料到,不提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在這世道生存,就說她那嬌氣,也不能容許她再恣意妄為,平緩片刻,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還活著,且富足喜樂。

“你我好友多年,不想你如此居心叵測…”

不待他說完,對面男子唰的合攏摺扇,摔在桌上,赫然而怒,“你才是衣冠梟獍,父母大仇不得報,你卻安心修佛得道,你得的那是什麼道?六親不認之道,忘恩負義之道。”

一頓鮮衣怒罵後,仍舊不解氣,這種呆子,說什麼都是白費,如今之際,必須得引鄭國公回京,林皎,就是個,很好的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