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成林宣佈休朝三日,眾臣細打聽,才知道鄭國公昨夜在禦書房留宿,據傳整夜研究古籍善本。
罷了,聖上如此好學,他們不該前去打擾,政事便延後幾日吧。
無人打擾的禦書房,轉過山水畫鑲理石屏風,裡面的一幕穢亂使人浮想聯翩,兩個男子衣衫還算完整,只不過摺痕嚴重,又有多處幹涸,散落的酒杯歪斜,案幾也掀翻倒地,狼狽不堪。
起碼,聖上揉著額頭起身的時候,是這麼個模樣,大聲喊人進來,“成林…”
出口的聲音沙啞的他自己聽了都難受,咳咳清了嗓子,才下意識的感覺到身側還有一人,溫熱的觸感騙不了他,難道說,不是夢?
其實,他對鄭國公的感情,在他自己看來很可笑,冷眼旁觀了他和魏湘的相愛相殺後,還能一心繫在這個花心的男人身上,簡直奇跡,他已經是個皇帝了,天下之大,有何是他不可做的,為何要藏著掖著,拼命壓抑自己的感情呢,因為,這個男人,根本沒有心,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單相思,都不願讓他知曉,把他的真心拿來隨意消遣,果然,一語成讖。
鄭郴昨晚上明明是故意的,晨起卻裝作不知,胡亂扯著袍子跪地請求聖上恕罪,誠懇的模樣,讓聖上都錯亂了,兩人眼角不約而同的掃到那個長穗子,皆一時無語。
聖上心中的酸楚是鄭郴無法體會的,他現在訝異的是自己竟然如此放縱,他再怎麼樣,也是一國之君,雌伏於一個男人身下,對他來講是何等的侮辱,他可能鬼迷心竅,竟然犯下如此重罪。
大成林目不斜視,進來替聖上重新換上一身常服,替鄭國公求情,“聖上,初秋地上還涼著呢,讓國公爺起來,用過晚膳再行說話吧。”
“臣無顏面聖,願自請回府面壁思過。”
他還呆在這兒找死啊,不趁快溜了。
位於上首的帝王雙眸裡暗藏寒涼,手臂抬起,甩袖,身影消失在屏風後。
小隋子整夜都在幻想自己一步昇天,修行得道,得到皇帝青睞,也能與大成林一般挺胸威風走路,聽聞聖上傳喚他,整一整新上身的玫紫色宦官服,信心十足的踏上路程。
他進殿不跪,只彎腰行禮,不待上方出聲,搶先邀功,“聖上昨個兒可歡暢,國公爺最愛喝上幾口酒了,助興的很。”
禦書房已經煥然一新,龍誕香的氣味飄渺四周,莫名的,小隋子覺得後背有風灌進來,直直吹著他。
“大膽。”
這句是大成林說的,他當然樂意好好踩踩他這個哈巴狗了。
聖上負手站立窗邊,在金磚上投出一片陰影,神情莫測,轉身揮手讓成林出去。
問地上自作聰明跪著的小太監,“你把我的酒換成了白水?”
“聖上饒命,奴才,奴才知道國公爺的酒量,您一定喝不過他,只能換成白水,讓您清醒著,好能…”
後面他沒法再說了,一片好心啊,怎的成了這種局面,難道就是欺君這一條?
當然不是,而是,你讓我丟了尊嚴,丟了自我,丟了主動。
所以呢,你,該死。
折磨人死的手段很多,唯有一樣最為殘暴,就是千刀萬剮之刑,就憑你曾經貼身伺候過他,就該遭這趟罪。
愛,是想要獨佔的,不與任何人分享,不許任何人窺探的,這樣一個完整的我,為何換不來同樣一個完整的你呢?
只因為,我愛你,比你愛我,更多。
襄州山脈居多,一處四季如春的濕潤地方,建造著座如蓬萊仙島一般的閣樓,亭臺湖嶼,嬉鬧連篇。
西廂房中,身穿蟹殼青色交領刺花中衣的男人額頭細汗,正陷入噩夢中,無法自拔,他掙紮,他奔跑,鼻端呼吸不暢的堵塞,只有張大嘴,才能喘氣,啊,啊,啊…
許久,他終於撕破了層層阻礙,拼命睜開眼睛,記憶回籠,扶著床邊坐起來,他出京了,他終於卸掉江山的累贅,渾身輕松,卻因著換了地界水土不服,又吐又瀉的,不過睡著一會兒,竟然回想起來他的第一次性事,可真慘烈啊,當時。
有人推門進來,映入他眼簾的是男人修長的大腿,還有結實的臂膀,再到,那張夢中斜佞的臉。
“太傅,我心已生魔,該如何去除?”
“挖心掏肺,方能解。”
“可我沒心沒肺還能活嗎?”
“不能,需要我去救你嗎?”
“呵,我被困在一座漆黑的圍城裡,寸步難行。”
“你知道嗎,光明就在不遠處,我,就是你的出口。”
番外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