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善意可以被惡意扭曲成邪惡；分明極簡單的事情，卻總是被各種加工改造然後變成一件‘證據確鑿’的駭人事實！沒人願意相信你所說的話，沒人願意傾聽你的聲音。所有人都在忙著編故事，忙著做大俠，忙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我覺得，現在的人越來越像是沒有自己思想的蜜蜂，不管碰到什麼，先蜇了再說！他們不在乎被罵者的內心會受到怎樣的傷害？不不在乎萬一他們自己所認為的所謂‘事實’萬一真是假的怎麼辦？他們只顧自己一時意氣用事的發洩，不顧別人的尊嚴、罔顧事實的真相。如果有人因為他們的辱罵和責難傷害自己，他們不僅不會覺得愧疚和抱歉，還會振振有詞的說：‘那是他自己玻璃心啊！不就是說了他兩句而已嘛，幹嘛就要死要活的？自己沒品還要怪到別人頭上！’”

程青頭頂的精神力灰暗殷紅的已經下起了精神力雨，激憤到了極點的臉上滿是濃的化不開的絕望無助。淚，已經哭幹了，只剩下滿眼的乾澀和無法忽視的刺痛。用力的死死攥緊手裡的列印紙，程青抬起胳膊擦了把臉，對著離凡、離默幾人，低啞著明顯虛弱的嗓音繼續道：

“他們心裡的善惡只根據自己的好惡來決定，然後再根據自己的好惡，隨隨便便的給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隨意判刑！他們總覺得自己是絕對正確的，不可能被隨便矇蔽。萬一不小心被矇蔽，那也是自己太單純善良容易輕信人的緣故。在他們的眼裡，這個世界就應該對他們無限制的包容，無限制的容忍。可是他們自己呢？他們又憑什麼對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僅憑一兩個所謂的‘真相’，就那麼義憤填膺對陌生人零容忍？我才是受害者，我是被冤枉的！我才是那個被毀了一切的人啊！為什麼？為什麼原本只是想要簡簡單單的做件好事，最後卻自己變成了被全世界唾罵的混球？”

狠狠將手中已經被揉皺了的紙張用力扔了出去，看著密密麻麻寫滿黑色字跡的紙張一片片在眼前飛舞飄落，程青的臉上再次被無盡的委屈和不甘佔領。

“為什麼？我程青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還要承認這麼多的不公和詆譭？那位老人，那位老人在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倒在那裡不省人事了！我開車碰巧路過，好心將他救起來送他去醫院，還幫他墊付醫藥費！可是，可是他的那個兒子兒媳，他們不但不感激我，看老人一直昏迷不醒，居然就一口咬定是我把老人撞傷了！不但不償還我墊付的所有費用，居然還厚顏無恥的讓我賠償！哭天搶地的在醫院裡大哭大鬧，還說什麼報警、上訴，說什麼如果人不是我撞的，我怎麼會這麼好心送他來醫院？”

“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傾聽我的疾呼和吶喊，所有人都同情那兩個只知道哭哭啼啼卻對病床上的老父親不聞不問的混蛋！為什麼就是沒有人相信我的話？呵呵！活著！在這樣一個世界裡，我還能怎樣好好的活著？全世界都在罵我，都在詛咒我指責我，問我為什麼還不去死？你們告訴我，我還怎麼敢活著？我只不過就是救了位病重的老人而已，只不過就是好心的想要幫助一些有困難的人而已啊！為什麼善意最後換來的卻是最最惡毒的惡意，和無休無止的撻伐？為什麼人心可以那麼冷漠？冷漠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病重垂危都可以面不改色的不聞不問，一句簡簡單單的他撞的人，他負責。就隨隨便便把自己垂危的父親扔給別人，然後自己跑到大眾的眼睛底下拼命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來？”

“我做錯了什麼？救人錯了嗎？幫助別人錯了嗎？為什麼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善意舉動，最後卻演變成了摧毀我人生的可怕的蝴蝶效應？是不是這個世界，原本就不需要所謂的善良？人要想在這個世上好好的活著，是不是就只能自私自利？只管自己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是不是善良，已經成了這個世界最大的累贅和敗筆？”

顫抖著唇再次委屈無助的痛哭了起來，原本以為早已乾涸的眼中，原來依然可以湧出如此滾燙碩大的淚珠。眼睛很疼，可是，那又怎樣呢？反正都要死了，命都要沒了，程青哪裡還會在意那雙眼睛？

離凡幾人一直靜靜的聽著程青的控訴和質問，沒有回答，也沒有插話，一群人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聽到這裡，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也算是徹底理了個清楚。

“如此說來，你其實並非當真失了對生的希望，只是對這個世界不再抱有希望罷了。”

“希望？不！我是怕了，真的怕了！我怕了這個世界，怕了那些所謂的人性，怕了！”說著，程青擦了擦眼睛，對著離凡突然笑了起來：

“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們！事情發生了這麼久，第一次有人願意這麼安安靜靜的聽我把話說完，而不是斷章取義的隨意肢解我話裡的意思！謝謝你們！如果陰間都是你們這樣的鬼魂，我很樂意現在就去！”

邊哭邊笑著說完，程青吸了吸鼻子，張開雙手、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重心開始向後傾斜。但不知是不是角度不夠的問題，在腳尖已經徹底離地、只有腳後跟稍微擦著點腳下地面的情況下，身體居然仍舊穩穩的保持在那裡，根本沒有向下掉落的意思！

程青閉著眼睛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意料中的失重感和耳邊呼呼的風聲，耳邊除了樓下傳來的驚恐尖叫聲之外，居然什麼都沒有~

“嗯？怎、怎麼回事？我怎麼還沒掉下去？”

程青左右看了看，很難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以自己身體現在所處的角度，絕對不可能現在還黏在天台上來不去，除非地球徹底失去了引力控制。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因為，那些被風吹起的紙張，依然正常的向著地面緩緩飄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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