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郎君們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偷瞄羅令妤,陳繡心中鄙夷:庸脂俗粉,男人的眼光也就這般了。
不與那些女郎同流合汙,陳繡起身,獨自到一畫屏前,思忖一二後,提筆作畫。過一會兒,女郎們嬉笑玩耍的那邊好似少了紙筆,羅令妤左右看看,見到陳繡這邊筆池中扔著許多狼毫、兔毫,就主動過來取筆取磨。羅令妤低頭挑筆時,聽到耳邊陳繡清冷的聲音:“羅娘子,我比你年長幾句,住在建業的時間也比你長。我當得起你一聲‘姐姐’,有幾句話,我要以姐姐的身份叮囑你——你們南陽小門小戶,哪有什麼大世家。眼界小,見識的小,行為就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
“例如仗著美色和男郎說話,何等不端莊。”
“我等女子,還是賢淑貞靜為一等。你年紀小些,切莫走錯了路,讓人說你輕浮。”
“你切莫把你們南陽的那些壞毛病,帶到我建業來。”
羅令妤揚袖取筆的手一頓:“……”
她站直身,看到陳繡一邊在畫屏上作畫,一邊不冷不熱地教訓她。端著一副姐姐的樣子,教育她要端莊……羅令妤揚眸,當今玄學盛行,可不是儒學當道的時候。建業女郎們各個彪悍,就是陳繡自己出身儒學世家,不照樣盯著陸三郎不放呢……建業和陳繡不一樣的女郎多了,憑什麼陳繡不說別人,就對她說道?
覺得她一個落魄士族女郎,背後無勢可靠,便任意可欺麼?
羅令妤語氣玩味:“我眼界小,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
陳繡撇過目光,看到她嫣然面孔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陳繡本就不喜女子色盛,何況這位羅女郎的美色奪目,近乎妖冶,不正……陳繡加重語氣:“我是為你好。妹妹莫要辜負我的一番好心。”
羅令妤笑眯眯壓低聲音:“陳姐姐,我父母雖早亡,但是我家裡長輩們還是活著的。我的品性,不用你教我。就是現在住陸家,伯母伯父們也不說我的。我和你第一次見面,素昧平生,我覺你沒立場教訓我……不過你既然說我‘小家子氣’,我就讓你知道何謂‘小家子氣’。”
她驀地向旁跌了好幾步,手裡提著的幾根濕漉漉的筆被她一揚,水撒到她的袖衫上。同時手不自覺地扶住旁邊什麼想穩住,卻見她另一隻手一抬,把那放在案上的一方硯一拋,墨汁甩來,在她手上添了一道。
她跌跌撞撞地連往後摔,撞倒了屏風,跌坐在低,抓著自己手腕,吃痛一呼。
她抬目,含水眸子不可置信、傷心欲絕地望著陳繡,唇顫顫:“你、你……”
屏風“嘩然”倒地,吸引了眾人目光。
眾女郎和郎君們紛紛趕到,去扶羅令妤。羅令妤顫著嘴角白著臉一句話沒說出,韓氏女已經義憤填膺:“陳繡,你怎麼回事,怎麼能欺負羅姐姐?”
陳繡瞪直眼,看著被圍在人中掩袖傷心得羅令妤:“……”
這個女郎……這手段……陳繡氣得抿直嘴角:“我什麼都沒……”
劉棠也心疼地抓住羅令妤的手:“羅姐姐的手都受傷了……萬一羅姐姐要作畫,不是不能了麼?”
陳繡:“我根本就……”她求助的目光,停在一個方向,看到衡陽王、陳王、陸三郎幾人也過來了。陳繡目光一亮:因為陳繡想討好陸三郎,她選的畫屏後方,就是陸三郎等幾人。羅令妤揹著她沒看到,陳繡卻是知道的!距離不遠,何況這幾人都是武功上等,耳力不錯。方才發生的事,他們幾個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然羅令妤鎮定,不以為然:兩人站這麼近,隔著屏風,旁人又清楚什麼!人家也忙著說話鬥心眼呢。
劉棠當即給自己兄長告狀:“哥,陳娘子欺負羅姐姐!”
陳王劉俶咳嗽一聲,閃爍的目光看向陸三郎:這可是你的表妹……
陸三郎低下眼,目光落到羅令妤那被墨汁弄髒的手上。他看看陳繡,再看看羅令妤,語氣沉痛而心疼:“表妹真是……受委屈了。”
陳繡唇白發抖:“陸三郎!”
五雷轟頂,大受打擊!
衡陽王劉慕新奇的目光上下看羅令妤:看不出、看不出……這就是孔先生說的“蠍蛇美人”麼?
氣喘籲籲到處找衡陽王、想給衡陽王與羅令妤搭線的陸二郎回來,看到眾人圍著雪白著臉、掉著眼淚的柔弱女郎,再看到衡陽王的目光一動不動地沾在羅令妤身上。陸顯鬆口氣,欣喜:看來我不用做什麼,緣分天註定,衡陽王還是喜歡上羅表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