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嫿哽咽:“真的不再爭取一下麼,你會後悔的……”
羅令妤垂目,慢慢止了哭聲,冷靜了下來:“不會的,我會過得很好的。衡陽王雖迫我,可他不殺我,便是仍對我抱有幻想。我當自此開始討好他,愛慕他,讓他知道我的心,讓他娶我……讓他覺得我愛他之心,一定不會背叛他,說出他的秘密。”
羅雲嫿低頭,淚水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她伸手揉著眼睛。姐姐又要換一個郎君喜歡了……姐姐常常見一個郎君不好,立刻換一個物件。姐姐從沒有為哪個郎君瞻前顧後,反反複複過。
只有一個三表哥。
她尚年幼,不識情愛。然她從姐姐身上,已經看到愛是反反複複,是不斷地重複,是討厭一個人,又一次次地靠近。是丟了面子,卻還是強撐著等他。是對他要求很多,不能接受他看不起自己,不能接受他將自己視為玩物,同樣也不能……連累他。
羅雲嫿喃聲:“便是連累又何妨?你怎麼知道三表哥會怎麼想呢?姐,你還是爭取一下吧……”
羅雲嫿小娘子不斷地勸說羅令妤,她被姐姐教的善良純真,但她身上有一樣東西和姐姐一樣,那就是固執,堅定。她不停地勸,勸到後來,羅令妤也微微動搖,被妹妹說服,覺得——是不是向他求助,並沒有關系呢?是不是不應該怕連累他呢?
也許他真的願意為了她,和衡陽王、和南陽範氏為敵啊。
若是他不願意——至少,她也努力過。
羅令妤伏案,攤開桌案上的宣紙。羅雲嫿在旁為姐姐磨墨,盯著姐姐姣好的側容。窗外聆聽他們對話的陸二郎陸顯走過去,踩上青石階,以魂魄的樣子飄入了舍中。他站在桌案邊,親眼看到羅令妤凝思後,寫下幾個字——
千秋要君一言,願愛不移若山。
陸顯心神巨震,看向羅令妤:原來夢裡,這句詩是她這個時候才寫的。
羅令妤將字交給羅雲嫿,小聲囑咐:“你人小,大人注意不到你。明日姐裝病,你和靈犀待在屋子裡裝姐姐。別讓衡陽王進來……你是我親妹妹,偽裝我應當容易。我帶著這幅字去找陸昀。”
夜深了,羅令妤憂愁望著窗外,喃聲:“他會懂我的心吧?”
“他會……”愛我吧?
夢外嘈雜聲起,夢就此斷了,世界變得黑漆漆。夢中最後看到的,便是羅令妤坐在視窗燈火下,美人垂淚,幽靜望著黑獸一樣的夜幕出神。雲鬢花顏,花容又月貌。她坐在窗下,聽著雨,發著呆。她懷著一腔期盼,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人。
……
陸顯想,然後呢?
那幅字沒有送出去吧?是否有事耽誤了?
不然何以陸昀寫信寫“紙短情長”,卻未送出?又何以到最後,那幅字仍出現在羅表妹的寢宮中呢?
陸二郎迫切的想要知道夢裡發生了什麼,前所未有的心生悶意,想知道誤會在哪裡。
然耳邊嘈雜聲不絕,現實中女郎們的聲音將他從夢裡喚回來——
“公主,你看!這裡有個人啊,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那位公主詫異又柔聲:“把他撈起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
對!現實中還有一個衡陽王!
他要快點醒來,阻止衡陽王可能做出的無法挽回的錯事!陸家不會放過衡陽王。眼看這個少年郎一步步跌入黑暗深淵中,他要將這個少年郎拉出來。誰都不是惡人,誰都不該走到最後那般慘烈的結局……
六月十九日!六月十九日是羅表妹向衡陽王投誠的那一日,他一定要在那一天之前醒過來。
……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一夜,再過了一日,天才放晴了。
到了六月十七日。
清晨,陸三郎陸昀剛洗漱完,疾醫幫他拆開紗布,重新給眼角處的疤痕上了藥。重新給郎君包上紗布時,疾醫非常滿意:“不錯,眼睛周圍的傷疤只剩下一點了,視力當快恢複好了。再過兩天,等傷疤完全褪了,郎君就可拆紗布了。”
疾醫心中大石放下,暗自得意自己醫術了得,沒有給陸三郎的臉上留下疤。陸三郎的臉若是毀了,滿建業女郎們的唾沫能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