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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羅令妤嘆氣;“吉人自有天相。望二表哥早日病好。”

陸昀心不在焉的:“……唔。”

他素來敏感,此時已意識到陸二郎的奇怪之處。然他方才試探,又不曾試出。

只好先將此事壓下來。

先頭疼怎麼與陸家長輩解釋自己要去邊關一事吧。

三日後動身……陸昀回頭看一眼羅令妤,羅令妤哼了一聲,扭過了臉。

……

因對自己夢的顧忌,陸二郎對南國最後的結局心有餘悸。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陸二郎在現實中踟躕許久,還是沒有斥責陸昀去邊關一事。他看了一天家中長輩挨個與陸昀談心,陸二郎自己,則既不支援,也不反對。

陸昀的婚事,陸老夫人都沒心情問了。

陸顯既沒有再提醒,也沒有讓人看著三弟,不許三弟出門,非要逼三弟先成了婚不可。

世家之婚素來繁瑣,哪怕陸昀現在就去處理南陽範氏退親、同時陸家開始籌備婚事,到陸昀娶羅令妤,也得至少半年。即是說,北方戰事無緩,半年後,南國必敗。

花了一天時間,也不過琢磨出這個夢的時間線。陸二郎覺得索然無味。

而與他想的差不多,當他在現實中沒有去改變夢,當他沒有讓人看押陸昀,當陸昀有去邊關的可能,這一夜,陸二郎做的夢,再次變化了。

……

夢到的是兩個模糊夢境的另一個。

那個羅表妹深一腳淺一腳、彳亍在雪地中尋找三弟的那個夢。

這個夢變得清晰了,陸二郎在夢中看到了更多細節。

濃霧掩山,滿山大雪,看不到邊際,看不到未來。在雪霧中尋人的人稀稀拉拉,羅令妤這裡,只有她一個人艱難地走著。腳下的霧散開,低下頭,看到腳邊的屍體,血流滿地,穿著尋常衣著的男子不斷出現,奄奄一息地死在羅令妤腳邊。

每一個屍體,羅令妤都要翻過來看一眼。

她眼睫上的水霧被凝成細碎的冰霜,臉頰顏色透白淒冷。紅氅白衫,本是極美的麗人,在此時,卻蒼白而憔悴。她大聲喊,聲音在空茫的天地間流轉:“陸昀、陸昀——”

某一瞬,她聲音突然在嗓子眼嚥了下去。

在夢中如遊魂一般的陸二郎跟隨她的視線看去,忽而胸口發悶,窒息難言,眼睛一瞬間便潮濕了。

霧慢慢散去,靠著山石,那俊美無雙的郎君垂頭而坐,腰腹間血腥一片。三四個箭只刺破衣服,刺入他體內。他氣息已經消無,只維持著那個靠山石而坐的坐姿,肩上、衣袍上覆了雪。他的面容還是一貫清俊,如雪如玉,如天地間最純淨的水墨畫一般。

連死去都那般好看。

山河遠闊,天地寂寥,只聞風雪的呼嘯聲。步伐艱難,雙腿發軟,羅令妤一步步走過去,跪到了他面前。她仰目看他,伸手拂去他眉眼上的冰雪。陸昀那秀致的、穠麗的墨黑眉眼,顯露了出來。

分明已經死去的郎君,死後的面容卻和他活著時一樣,那樣的神采,那樣的韻味,人間只他一人。羅令妤怔然而望,安靜的,沉默的。她抿著唇,臉頰上的肉微微顫抖。遍地尋人時她哭得不能自持,見到了他,她反而沒有哭泣。

然後她低頭,她握住他放在膝上早就凍住的手。似覺得哪裡不對,她將他曲著的手指開啟,看到他手掌中靜靜癱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繡工不錯的荷包。

於陸二郎看來,和自己平時佩戴的、侍女繡的荷包差不多。

羅令妤的神情卻是一下子變了。荷包已經開啟,裡面的那個黃色符紙露出一個角。羅令妤開啟他的手時,低頭看到皺巴巴的符紙。這個符紙經歷甚多,又是失水,又是跟主人一道上戰場。最後是天地風雪大作,羅令妤攤開陸昀的手,荷包中的符紙被風一吹,就飄走了。

而羅令妤並沒有抬頭去追那符紙。在她眼中,那符其實沒太大作用。她對陸昀的心,她的證明,其實在荷包上。女郎垂眼盯著荷包時,卻是視線再往下的時候,才看到雪地上有微微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