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寒沉默。
羅雲嫿懂了。
她眼睛濕潤,淚水與斜過來的雨水一道淋紅了眼眶。她輕聲:“祝小哥哥一路平安,得償所願。”
即便不是姐夫要抓的壞人,要離開的流民總歸不會是完全沒問題的人。她一聲不吭,裝作不知,已經全了兩人相交一場的情誼。
少女在大雨滂沱中,珍重地抱著她的花,向和越子寒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人擦肩,目光不移。
聽著耳邊雨聲如震,二人皆是心中難過,想著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
再見了。
她的小哥哥。
因你不是什麼好人,我也不願贈你什麼。只是此去山高路遠,望你不要再做惡事,也不要,忘了我呀。
……
建業太初宮,老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服用丹藥越來越瘋狂,效果卻越來越差。去年的時候,衡陽王劉慕想用丹藥來害死老皇帝。被陸二郎陸顯阻撓後,誰又能料到,一年後,老皇帝沒經過劉慕的陷害,仍走上了這條路。
過度服用丹藥,丹毒致死。上流士族盡知的事,不知老皇帝是不信這般說法,還是已經離不開丹藥。身體越吃越差,道士們哄騙兩句,他便又催著人煉丹。
其他時候,則在後宮中與美人醉生夢死,消磨人生。
北國公主這枚暗棋,在浪費了那樣長的時間後,在此時終於派上了用場。一場糜爛歡愛後,北國公主柔情蜜意,與皇帝建言:“陛下總說身體不好,妾看著卻是益壯……只我北國有沖喜,沾喜氣的說法。不知南國是不是也一樣。妾聽說陸家二郎成親,婚宴盛大無比。陛下何不去助興,沾沾喜氣呢?”
老皇帝心一動。他近來惶恐,身體精神均越來越衰弱。為了長命百歲,他迷信各種奇怪的說法。種種奇詭追求下,去臣子的婚宴上沾染喜氣,已是最正常的方式來。
老皇帝唯一不自在的,是陸家。
建業豪門陸家,連皇帝的面子都不太給啊。他卻巴巴地祝賀臣子大婚去?
老皇帝遲疑:“……再看吧。”
然他心中已經有些動搖,只要北國公主多勸兩次,他定會答應。
北國公主自信地笑。
忽然間,她的笑又黯了下去——這個老頭子這樣好勸服,同樣的口舌,昔日她卻無法讓陸三郎動搖。
陸三郎是她見過最俊俏的郎君,同時也是最難說話的那一個。聽說他在南陽就娶了他的表妹羅令妤。他竟真的娶了那個哭哭啼啼沒有獨立性的女郎,難道他愛的,便是那樣柔弱可憐的女子?
北國公主至今不知羅令妤的本來面目,但她在心裡已經將陸昀和羅令妤夫妻恨了一次又一次。她恨自己嫁不了陸昀,恨陸昀不給自己面子,也恨羅令妤能輕而易舉得到她看中的男人。
既然讓她如此尷尬,這對夫妻,便去死吧。
她在老皇帝耳邊進讒言,她想她得不到那個郎君,她希望所有人都得不到。
死了就好了。
……
大雨連綿數日。
趙王劉槐也在望著這片天地沉吟。他的幕僚走到了他的身後,深鎖眉頭,不看好般問:“公子真的做好決定,和北國那些細作合作麼?”
“我們真的要拖住京兆尹的軍隊,放那些北國賊子顛覆我建業?”
“那些北國人豈會真的願意犧牲自己,成就我們?公子,切忌與虎謀皮哇!”
幕僚深切勸說,劉槐嘆口氣。
這位趙王殿下被利矇住雙眼,但他其實也不信什麼北國細作吹得天花亂墜的話。劉槐道:“自是不會全信他們了……且看看。”
“和其他幾個公子聯系……若是尋到恰當機會,我自然會出手。若是不夠,就需要他們的軍隊了。”
建業這場禍事無法避免,每個人都心有算計,等著一場好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