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二十幾個傭人小心翼翼地站成了三排,低著頭,沒敢亂看什麼不該看的。
一襲正裝的傅聆江跪在沙發旁,上半身跪得筆直,一雙如潑墨般的眸子低垂著,看著眼前那一雙價值六位數的手工皮鞋,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一旁站著的,還有修。
卡洛斯·賽維海德那渾濁的灰綠眸子冷漠地看著眼前卑微跪著的傅聆江,偏頭看向身旁的埃爾,聲線猶如從嗓子眼隙縫中擠出來似的,有些低啞難聽:
“埃爾,取家法來。”
埃爾低頭彎腰,應了一聲,隨後轉身離開了客廳。
卡洛斯看地上跪著的傅聆江依舊冷漠,甚至有些……厭惡。
他厲聲問道:“江,我早前說過什麼?”
傅聆江眸色一動,用一口流利的英語低聲回應道:“閣下,您早前說過,我不能跟海維賽德家族的人一起出現在公眾場合。”
是的,幾年前,他就這樣被警告過。
但凡有海維賽德家族的人出現在公眾場合,他都要避讓,哪怕是在公司同事遇到,也要像是躲避一樣……
不但如此,他更加不能叫卡洛斯·賽維海德一聲父親。
這個詞,可能對於卡洛斯來說,是個侮辱。
“那你知道違反我的命令有什麼後果嗎?”
傅聆江輕垂的睫毛輕動,話語依舊不冷不熱的恭敬,“閣下,我甘願接受任何處罰。”
話音一落,卡洛斯眸中的冷色這才減少緩和了幾分,只是那灰綠的眼眸中,依舊有著讓人難以捉摸的複雜以及精光。
隨後,埃爾取來了一條黑色皮鞭,那皮鞭把上,還有墨綠寶石點綴,只是如此,便足以讓那條皮鞭價值不菲。
下人們犯了錯,都是由管家責罰,再上來才到埃爾執事決定。
而這條皮鞭,是專門懲罰犯了錯的海維賽德家族的人。
傅聆江被這條鞭子打過十六次,是歷史上被請家法最多的一位成員……
也許,只有被家法臨幸的時候,他才能感覺認識到,其實,他也算是賽維海德家族的人……
埃爾得到卡洛斯·賽維海德的示意,走到傅聆江的身後,揮手一落,鞭子落在傅聆江的西裝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傅聆江眸子輕動,暗下緊咬了後槽牙,硬是沒有吭一聲。
卡洛斯眸中沒有任何憐惜,只是拄著手杖站了起來,厲聲道:“一會帶修去公司,好好輔助他——”
話音一落,卡洛斯在一個年僅四十多的女管家跟隨下,上樓回了房間——
埃爾身為威斯敏特公爵閣下的執事,沒有近身跟隨,因為按照老規矩,還有九鞭。
他垂眸,看著眼前依舊跪得筆直的身影,低聲道了一句:
“傅先生,得罪了。”
傅聆江唇角輕扯了一下,沒有任何出聲回應。
他不怪誰。
有時候,很莫名其妙,他明明沒錯……
威斯敏特公爵的繼承人修·賽維海德公然在人前動手打人,失去皇室紳士禮儀,令海維賽德遭英國上層人士的議論甚至蒙羞——
可他卻安然的坐在一旁,看著他被打。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偏心。
這就是私生和正室,庶出和嫡子的區別。
手臂一起,一落,皮鞭揮舞著,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那筆直的背上,繞是質量再好的西裝外套,也經不住那一鞭鞭下去,傅聆江整個人頓時變得有些狼狽起來——
偏偏,每次動家法的時候,卡洛斯總會召集所有人的傭人在旁邊看著,好像在說,他只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在他的眼裡,他只是個如傭人一般低賤卑微……
漸漸的,傅聆江的額頭開始滲出密汗,呼吸也不免有些急促。
不用看他都知道,後背怕是已經皮開肉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