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然說去並非是對楚盈當初有恩於自己的感激使然。

張之然還是忘不了，那天下午楚桀坐在酒樓的二樓，面對著下午的日光說出他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幾人時的表情。他也同樣忘不了當初那位楚盈，那位曾震驚江湖的飛天大盜，就那麼軟倒在酒樓門口，連她最得意的輕功一步都邁不出去。

“張兄，郡主的事已經與你沒有關係了，你現在是暗驚閣的一員。雖說你是由我邀請來暗驚閣中的，但畢竟不算端王一系。”楊輕扇沉聲說道，她很少用這種聲音和張之然說話。

“楊姑娘，當初去接楚山小師妹楚鈴是楚桀兄的遺願，如今見郡主，也同樣是。”張之然的語氣一樣堅定。

“可是你不適合攪進這些事裡，我就覺得孫大人今天來見你有話沒說完，現在我明白了。張兄不知你是否也明白了？”

“郡主她現在過得好嗎？”張之然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僅是看著楊輕扇，同時微微側身，是對在場三人說的。

“這，我們這幾日的確也想過辦法求見郡主，可她並沒有答應，或者說京中傳聞郡主已經很久沒見過外人了。”

“楊姑娘，你覺得郡主一直這樣下去，好嗎？”聽了崔先的回答之後，張之然繼續問道。

楊輕扇現在內心也是萬般糾結，不願讓張之然參與進端王的家事當中自有她的道理。這件事無論是出於她的為官立場還是對端王的個人敬重，都讓她不想攙和進去。即使她知道，張之然並不會讓事情的結果變得更差。

“如若可以，還請楊姑娘為在下引薦一番。”張之然拱手一拜。

傍晚的時候，張之然收到了秦威的家書。現在張之然已經養成了每到一座城裡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秦威寄信。不過說來也怪，自張之然解救楚鈴以後，所有的家書都會因張之然身上的各種狀況由楊輕扇代筆。雖說目前他的肩傷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書寫字型的美觀多少還是會有些影響的。

秦威這次的來信很有意思，看來這位江湖老前輩對於蘇子船樓的手藝不是一般的滿意。信中開篇費了不少口舌讚美蘇子船樓的秋季特色菜式，並說張之然和他的先生在西杭住了這麼久居然只認識一道醉蟹，可真是暴殄天物。

對此，張之然只一笑而過，接著看了下去。

後面秦威對張之然被拉進暗驚閣一事並不意外，說什麼孫閒生那小子當初的一言一行當中早有此意，已經被他老人家看穿了。也就是覺得孫閒生沒什麼惡意才沒拆穿而已。張之然想到最初的家書當中，秦威還幫自己各種猜測楊輕扇的來意以及不要放下對楊輕扇的戒備等語句，還是覺得好笑的很。

對於張之然開發出的天威破新用法，秦威很是不以為然，並在信中強調了一下天威破的真正作用應該是一往無前的殺敵手段。張之然的做法不過是內力的新用法而已，還不如多練習其他的絕招。

在信的最後，秦威才提了一句梅枝茹那邊傳來訊息了，卻不是什麼好訊息，當初那個倔強的老頭，外醫曲離過世了。

外醫曲離過世一事給張之然的感受僅是悲傷，沒有任何對於自身的擔憂。距離第九種奇毒發作按照張之然最初的推算應當還有兩年有餘，張之然想著的是眼下的事辦完了以後，先去曲離的墓前拜過，然後用之後的時間先自行想法解決奇毒。

之前秦威的信裡都曾提過一句先生沒有回到西杭小院，可近來就沒再提過了。張之然心裡明白秦威的用意，這不是逃避，只是無能為力。眼下張之然反而不急了，暗驚閣是什麼地方？監察天下的地方。待自己替暗驚閣做完了事以後，借暗驚閣的力量豈有找不到先生的道理？

放下家書，張之然看著外面的月色，想到明日就要以不同的身份見不同身份的故人，不禁有些唏噓。

“郡主大人說身體有恙不願相見。”一位端王府的丫鬟站在楊輕扇面前說道。

楊輕扇似乎是鬆了口氣，回頭看向張之然說道：“張兄，非是在下不幫你。郡主她知曉你我二人名字，如此還不相見，恐怕真的沒有別的方法了。”

誰知張之然嘆了口氣，並不著忙。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那位丫鬟說道：“煩請將此信交予郡主大人，如果她還是不相見我們，那我們決不再擾。”

“張兄，這不會就是。。。”

“我上次撿起來粘好的。”張之然點了點頭說道。

沒過一會，那位丫鬟走了回來，對他們兩人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二位請隨我來。”

端王府固然氣派，可是居然比當初的梅枝茹家人所在的曲幽山莊差了不少。這一下張之然對於梅枝茹的家世又高估了不少。

總之也是七扭八拐之後，在各種目光的窺視下，張之然一路跟著走到了一處獨立於端王府上建築群的小樓前。到了這裡，張之然感覺到身周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突然消失一空。

“小姐，客人到了。”丫鬟走到門口朝裡說道。看動作竟是完全沒有替二人開門的想法。

“你們進來吧。”裡面傳來了楚盈的聲音。

那位丫鬟依舊立在門口，沒有一同進去的打算。

張、楊二人對視一眼，楊輕扇當先一步推門而入。

門一開，門內的景象讓張、楊二人大吃一驚，這裡哪是什麼郡主的閨房啊，說這裡是戰場都不為過。

眼前的場景和張之然之前看到的鵲山派眾人被襲擊留下的痕跡差不多，牆體、房梁，入眼所能看到的平面就沒有一個是完好的。說不出是什麼兵器造成的傷痕刻在這間小樓內部的每一處。張之然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已經適應了眼前的一幕，同時尋找起楚盈的身影來。楊輕扇則走到一旁一面掛滿了摺扇的牆邊，看著上面不少被損毀的摺扇和牆角大堆被撕裂的廢扇，不知道在想什麼。

楚盈的位置並不難找，她就躺在一張被從中擊斷的桌子上，雜亂的長髮披散在翹起的桌沿上，兩腳沒有穿鞋，搭在另一頭的桌沿。張之然二人的到來並沒有吸引她的注意，此時她正舉著手裡一張破碎後重新粘好的紙讀著，表情平靜眼淚卻已經流過腮邊，順著傾斜的桌面淌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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