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哲的新房子在郊區,依山傍水。
喜橙推開書房的窗子,花草的香氣瞬間裝滿了整座房子。
楊樹柔軟翠綠的枝葉幾乎探進屋內,風信子、鈴蘭和非洲菊大把大把地開在窗下。遠處是茂密的銀杏樹和層層疊疊的紫藤。
樺哲隨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我猜你一定會喜歡這裡。”
喜橙仰起頭,閉上雙眼,讓春風從面頰上撫過,微笑著說,“是啊,這裡真美。”
樺哲倚在窗臺上,凝視著陽光下喜橙白得透明的小巧的臉孔,眸子中滑過一絲沉思的複雜的情緒。
喜橙張開眼睛,轉過身,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轉了一圈,樺哲跟在她身後。
“要是有一棟木屋就好了,桌子、椅子、床都是木頭的,屋角開著野花。”
“好是好,不過冬天會很冷。”
“冬天可以靠練內功取暖啊,你不知道小龍女在古墓裡是怎樣生活的麼?”
樺哲笑著說,“我看還是把這座房子弄成活死人墓得了,你做小龍女,我做楊過。”
喜橙微微一怔,樺哲怎麼開這樣的玩笑?小龍女和楊過是夫妻,他們卻是兄妹。隨即又一想,“肯定是因為我說起了小龍女,他立刻想到楊過,所以順口說了出來。”當下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你每天上班都扳著一張臉,跟別人欠了你多少錢似的,我看你當滅絕師太還差不多。”
樺哲在公司的形象的確是嚴厲苛刻的,因為他一向認為輕松的工作環境會使人産生懈怠之感。聽見喜橙把自己比做滅絕師太,他哭笑不得,伸手從後面揉了揉她的頭發,“小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喜橙飛快地避開他的手,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別動我的頭發,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我不願意別人動我頭發。”
樺哲呆了呆,不是因為她埋怨他,而是因為她燃燒著怒氣的眸子是如此生動,這對晶亮的眸子象兩團烈火落在他的胸口,將他的整顆心都燙化了。
他情願讓她欺負他一輩子。但她呢?他為當初的決定悔恨萬分,這一輩子難道只能是她的哥哥?
“對不起,我剛才忘記這回事了,你別生氣了,好麼?”因為內心所受的煎熬,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了。
喜橙沒有聽到他的話,她早已跑到門邊,推開門,沿著外面的臺階跑了出去。她一口氣跑到遠處的紫藤樹下,站在重重花影後面向樺哲招手,“哥,你快過來看看這些花!”
樺哲聽見她清脆的喊聲,卻看不清她的臉,紛繁的紫藤花象朦朧的紗帳籠罩著她,等他急步走過去時,紫藤花下已空無一人。他惶惑地回過頭,卻見喜橙坐在那座房子雪白的窗臺上,翠綠的柳枝遮住了她頑皮的笑容,在她身前飄蕩搖曳。
安靜的閱覽室裡,喜橙一手託著下巴,書桌上放著一本翻開的《罪與罰》。
此時將近晚上十點,閱覽室裡只剩下沉聆和她兩個人。
沉聆走到她身邊,她的心跳更加劇烈,微微坐直了身子。
“你喜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
喜橙站起身,習慣性地把書抱在胸前,“是啊,他在最深的人性黑暗中挖掘光明。”
沉聆微微一笑,“那麼我猜,你一定喜歡拉斯科利尼科夫。”
她驚疑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略帶挑釁地望著他,“那麼我猜,你一定喜歡索尼婭。”
他點點頭,“你猜對了,我是很喜歡索尼婭。”
“因為索尼婭是善良、純潔、高尚的受難羔羊,對麼?”
“對。”
她點點頭,靠在書桌上,“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喜歡拉斯科利尼科夫?”
他注視到她靈活的淘氣的眼神,那種不安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因為他很有正義感,很聰明,也很矛盾。”喜橙用細長的手指點了點書本封皮上的男子頭像,“他在對抗整個社會的醜惡現象,他是戰士和受迫害者的綜合體。”
沉聆清亮的眼波含著笑意,他是贊同喜橙的觀點的。
閉館的鐘聲悠悠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