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沒有親人,她把他的骨灰領回來,但她並沒有在他的墓碑上刻字。他是可恥的,他的名字沒有資格留在墓碑上。她也沒有把她送給他的東西與他合葬,因為她無法原諒他,可是每當看到這個墓碑,她的心是那樣疼,她知道他是那麼孤單,他一直那麼孤單。
她順著兩邊青翠的松柏慢慢走著,在距離他的墓碑還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她忽然停住腳步。
一個年輕女人站在沈聆的墓碑前,垂著頭,正喃喃自語地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那女人用帽子遮住頭,沿著另一條路匆匆離開了。
雖然對方很謹慎,喜橙還是從那個女人的背影和習慣性的動作中認出了她,是麗敏。
她為什麼要來這裡?
喜橙走到沈聆的墓碑前,沒有花,什麼也沒有,麗敏是空手而來的。她是來詛咒他的麼?那為什麼要刻意隱藏自己?
她開始留意麗敏,終於有一天,她聽到麗敏用手機在向什麼人通報她的情況,包括她的飲食起居,她當日與什麼人來往以及她去了哪裡。
她想不通麗敏為什麼這麼做,一時只覺徹骨冰寒。
一天晚上,麗敏在外面喝醉了,回來後拽著她口吃不清說,“喜橙,這世上只有錢最可靠……就算你老公跳樓了,錢不會跳樓。”當時樺哲也在,她看見樺哲瞪了麗敏一眼,之後樺哲給飯店打電話叫來了醒酒湯。
喜橙想到了一種可能,這種想法令她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如果沈聆是被冤枉的,如果他是被冤枉的……
她痴痴地想了很久,終於答應了樺哲的求婚。她把自己答應和樺哲結婚的決定告訴了麗敏,果然,麗敏失態了。沒過幾天,喜橙接到了守墓人的電話——她曾給過他一筆錢,交代他一旦有人去看沈聆一定要及時通知她。守墓人告訴喜橙,一個女人託他給沈聆燒一些書。喜橙從守墓人的手裡接過這些書,燒了它們,然後將燒殘的書頁帶回家,撒滿了客廳。被恐懼擊昏了頭腦的麗敏告訴喜橙家裡遭竊,無意中洩露了自己的膽怯和心虛。
樺哲將車子停在路邊,過了一會兒說,“橙橙,我知道你還沒有忘記他,可是不能因為這個,你就懷疑到別人頭上。孫麗敏是你多年的朋友,能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麼?還有我,你竟然連我也不相信?”
喜橙轉過頭,深黑色的眸子盛滿了痛苦、悲傷、憤怒和厭惡,“為什麼要害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有一瞬間樺哲竟忍不住低下頭去,但是很快,他再次抬起頭來,雙目灼灼地看著喜橙,“不管誰跟你說過什麼,我真沒有害過沈聆,我可以發誓。”
喜橙推開車門下了車,“你回去吧,我不會和你結婚。”
樺哲額上青筋暴突,急走兩步追上她,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橙橙,你憑什麼就認定是我害了他?”
喜橙想甩開他,但沒有成功,她冷冷地說,“哥,我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好。”樺哲從牙關裡蹦出一個字,隔了一會兒又說,“你怕冤枉了沈聆,就不怕冤枉我?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你答應和我結婚難道是騙我的?”
“是,我是在騙你。”
樺哲的眼睛裡幾乎冒出火來,臉色猙獰得令人害怕,“你真是在騙我?”
喜橙也已失去理智,大聲喊道,“對,我不會和你結婚,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害了我的愛人,我恨你,我恨你!”
樺哲渾身顫抖,舉起手狠狠打了下去,這一掌力氣很大,喜橙被打得偏過頭,臉頰頓時腫起很高,一絲鮮血從嘴角淌下。
“橙橙,橙橙,我……”樺哲被自己的舉動嚇得不輕,他失魂落魄地低語著,趨前一步,緊緊抱著喜橙,“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實在太生氣了,原諒我,你原諒我。”
喜橙推開他,轉身向車站走去。樺哲站在原地,微微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回到懷丹,喜橙直接到公司遞上辭呈,徐主任並不挽留她,“小秋啊,我都聽說了,你要和管總結婚了是吧?恭喜恭喜,到時可別忘了請我喝喜酒。”喜橙微微一笑,“徐主任,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當初是誰把我調回總部的麼?”徐主任有些驚訝,“怎麼,管總還沒告訴你?哎呀,看來他真的把你放在心尖兒上啊,當初就是他找的我們老總,請我們老總把你調到我們部門的。小秋,你好福氣,好福氣。”
徐主任提議開個歡送party,喜橙婉言謝絕了,徐主任一直把喜橙送到門口,這才笑呵呵地上了樓,他想,“小秋畢竟是我們部門出去的,以後找管樺哲辦事能不給點兒面子?女人啊,還是得嫁個好老公,現在小秋是一步登天啦!”
喜橙抬頭看了看天空,想要忍住眼淚,但她沒有成功。她微微低下頭,透過模糊的視線,她突然看到一個令她魂牽夢繞的身影在遠處一閃而過。她的身子晃了晃,聽見自己大喊了一聲,“沈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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