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封后典,百官如寒蟬。
察色忙拍馬,勞心急轉帆。
深恐一步錯,小命便玩完。
惟有傻丫頭,歡樂賽神仙。
河中城晝夜戒嚴,街市全面軍管,符玉鳳所居的院落也有重兵把守,嚴禁任何人出入。符玉鳳不管不問,李崇訓有令,問也沒人敢給她說,她只能吃了睡,睡了吃,然後與傻丫頭二五、二六玩小娃娃的遊戲。
二五本名菊花,十四歲,長得細皮白嫩,不高不低,螞蜂細腰,據說是兒時出麻疹沒有表好,持續高燒,落下了後遺症,兩個五加一起算不出來是多少,“二五”的綽號便叫開了。
二六名荷花,是天生弱智。據傳,荷花在路上碰見一隻兔子,她追。兔子鑽進一個洞口,她用紅手帕蓋住洞口,在洞邊猛跺,兔子受驚頂著手帕跑了,她沒追上。正好前面有娶親的隊伍路過,新媳婦頂著紅蓋頭坐在毛驢上正晃悠。她問:“大嫂,看見一個兔子頂著紅頭巾嗎?”結果被人家揍了頓。她哭著回家了,她媽說:“你說恭喜,人家就高興了!”這天她鄰居著火,她站在一邊拍手大叫:“恭喜,恭喜了!”又被揍了一頓。她媽說:“你應該擔水去救才對!”第二天她在街上看到鐵匠在生火,就提起旁邊的水澆滅了,還是被打。
因她比“二五”還傻,便得了個綽號叫“二六”。
李崇訓怕聰明丫頭被符玉鳳收買為爪牙,通風報信出點子與他作對,在招僕人時專門精心挑選了這對活寶侍候符玉鳳,意在討厭她,噁心她。哪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符玉鳳充分利用二人的傻處,反而得到了無盡的樂趣。
二人都實在,不懂偽飾,有人放個屁,你不問,也都會主動坦白;二人都認死理,辦事從不打折扣,讓端半盆水,也會用手量來量去,只怕多了少了;二人不懂人情事故,有什麼說什麼,符玉鳳便也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必忌諱,不需防範。
二人雖說都已經十四五歲,卻都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一樣幼稚,都特別愛玩小娃娃的遊戲。
學狗爬,學驢叫,學鳥鳴,學雞叨架,學猴翻跟頭——翻穿衣服就是老虎來了,呲牙咧嘴就是狼要吃人;拉只椅子就是轎車,拿根竹杆就當馬騎——天天精彩小品不斷,而且花樣不斷翻新。這兩個丫頭若生在後世,保準是知名笑星、二人轉的大腕兒人物,年年上春晚,全國都聞名,出場百萬,財源滾滾,說不定私人飛機也買上了,只可惜相距千年,趙本山這個伯樂還沒出生,沒人識得這兩個千里寶駒!
符玉鳳與這兩個傻丫頭生活在一起,像是回到了孩童時代,打瞎驢、藏貓貓、抓子、賭有沒有、打鼻子眼、學狗爬、學驢叫、學鳥鳴、玩雞叨架、玩猴翻跟頭——想怎麼玩怎麼玩,想怎麼瘋怎麼瘋,身體上不受任何約束,心理上沒有任何壓力,日子反而過得津津有味兒。
封后大典這天,吃罷早飯,符玉鳳正和兩個傻丫頭玩老鷹捉小雞,聽見院子裡一片嘈雜,便跑到窗前觀看。
符玉鳳雖說不能走出府門,但透過與院子裡的下人和軍兵交談,對河中建了大秦國、李崇訓當了皇帝的事多少也知道一點。她雖說沒有見過封后大典,但聽母親說過,並且在汴京時見過後漢隱帝的登基儀式,對皇宮中的那些禮儀規矩知道得比李崇訓還要詳細。
她聽見喧嚷聲,只在視窗看了一眼,發現了冊寶官一行捧著、舉著的冊寶、節戎、鳳冠、霞帔,便馬上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她顧不得考慮李守貞與後漢朝廷誰錯誰對,一時間,考慮也考慮不清楚,但有一點她是十分肯定的:他的家人將被她拖累!
反叛朝廷是禍滅九族的大罪,她戴上這個大秦皇后的鳳冠,就和李崇訓父子徹底綁在了一起,既是能夠長久戴下去,她的父母、哥嫂、侄兒、侄女都將是後漢的叛徒,都將被後漢朝廷押赴刑場,砍頭治罪。
她不能阻止,只能逃出去,逃出去才能表白自己,才能拯救親人!
她的心緊張得快要跳了出來,臉上卻裝得沒事人似的,向二五、二六裝傻問道:“二五、二六,那麼多人穿戴著怪怪的衣服、帽子,又轉圈子又磕頭,這是玩什麼遊戲呢?”
二五說:“我看像老鷹捉小雞!”
二六說:“小雞一長串,怎麼沒見老鷹呢?我看像趕大會,唱大戲呢!”
“戲臺呢?沒戲臺看什麼戲?還敲鼓,還打鑼,還吹響器,我看是耍猴呢!”二五竭力表現著自己的聰明見識。
“猴子在哪?怎麼沒見有猴子?”二六爭辯道。
二五瞪她一眼道:“不耍猴戲,為什麼敲鑼打鼓轉圈圈?”
“猴子呢?猴子呢?”二五不服氣地咬著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