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夫人眉心一挑,打量著白羽芊,問道:“那不就是你繼父過世?”
白羽芊拿起咖啡杯剛抿了半口,猛地聽到費夫人這一句,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
抱歉地衝費夫人笑笑,白羽芊拿過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順便避開了費夫人稍有些不悅的眼神。
“繼父”這詞,在白羽芊聽來,實在太過刺耳,郭宏源活著的時候,白羽芊就沒想跟姓郭的套什麼近乎,總不會人都死了,她倒跑去認親戚,想想都覺得那是在自取其辱。
“就給你母親打個電話吧,中年喪偶,對任何女人都是非常沉重的打擊,你主動安慰她一下,儘儘做女兒的義務,讓你母親體會到親情溫暖,或許由此還能緩和你們的關係。”費夫人語氣中肯地道。
白羽芊直接聽愣住了,想不明白,費夫人怎麼那麼喜歡操別人的心。
“快打呀!”費夫人催促道,一臉“今天就盯著你”的表情。
白羽芊遲疑著,將原本放到桌上的手機,重新拿了起來。
“在我的認知裡,任何人都沒有能力打破社會道德規範體系,無論你在事業上多努力或者多成功,歸根到底,你都不可能脫離自己原生的社會角色,並且承擔相應責任,”費夫人看向白羽芊:“你可能覺得我在逼你,可是不走出這一步,你永遠只能陷在由此產生的困擾中。”
“費伯母,我不可能打這個電話的,讓您失望了。”白羽芊將手機放回了自己揹包,儘量緩和著語氣道。
“你這孩子真的聽不明白道理?”費夫人的不快已經溢於言表。
“伯母,其實我可以敷衍一下,告訴您,我從來沒有郭夫人的電話,所以根本不知道往哪兒打,”白羽芊十分坦然地道:“可我必須跟您說實話,我從心底不願打這個電話,我尊重您以及您所研究的學科,現實的人生並不講究什麼體系,我只能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外面人未必瞭解。”
費夫人臉色已經陰沉下來,昂著頭問了一句:“我不跟你說理論,只是對一個母親來說,十月懷胎生出自己的孩子,猶如過一道鬼門關,她拿命換來了你,得到的是你這樣冷漠的回報嗎?”
白羽芊低下頭,許久不說話,這何嘗不是她很多年前的困惑,可她更困惑的是,為什麼郭夫人可以冷漠無情地拋棄自己親生女兒,從沒有過任何自我反省,而現在她卻被要求以德報怨。
“我不是質問你,只是希望你能從你母親的角度考慮,就算她在離婚之後沒有照顧到你,就算她脾氣不好、為人世俗,也不是你怨恨她的理由,因為她是你最要感恩的人,”說到這裡,費夫人站起身,換了個比較溫和的口吻,對白羽芊道:“有時候原諒別人,便是放過自己,尤其對方是生你的母親,你好好考慮,我的想法是,你決定之後給小牧打電話,讓他陪你去見見你母親,至少得盡了禮數。”
白羽芊起身,目送費夫人徑直離開咖啡廳,然後走到街上,坐進一輛計程車後,就此揚長而去。
在咖啡廳又坐了幾分鐘,白羽芊拿著手機,將電話打給了老白。
“羽芊,是不是中午要回來吃飯?”電話裡,老白笑呵呵地問道。
“爸,你覺得我是壞女兒嗎?”白羽芊託著腮問道。
不能不說,費夫人那些理論的殺傷力驚人,白羽芊此刻快要失去自信了。
“小丫頭,說什麼傻話,”老白聲音詫異,隨即笑起來:“突然叫我‘爸’,不是又闖什麼禍了,就是有話要教訓老爸。”
“我跟趙尹霞勢不兩立,是不是該死啊?”白羽芊又問。
老白這下顯然被問住,好一會後,嘆道:“芊芊,那回見費家父母,你媽對你喊打喊殺,那樣子……我都看不下去,再怎麼說,當著你未來婆婆的面,總該給你留點尊嚴,老爸也覺得你媽做得過份,以後再不逼你跟她緩和關係,世上沒有這樣當媽的!”
聽了老白的話,白羽芊到底鬆了一口氣,剛才因為費夫人添的那些堵,好像消散了點。
老白似乎覺出了不對,問:“你這孩子,怎麼突然說這事,不會你媽又來找你麻煩了吧?”
“沒有,就是閒得沒事,坐在咖啡廳瞎想。”白羽芊笑了出來,卻又有頭疼,後面還不知道怎麼把費夫人應付過去。
“中午回來吃飯吧,我現在給你準備?”老白沒在追問下去,這時笑著道。
“我一會就要去大劇院,中午不回來了,不過,你不許將就啊!”白羽芊忍不住叮囑道,只要自己和凱凱不在家吃,老白就愛湊合著。
“好,我後半輩子歸女兒管!”老白笑得十分開心。
白羽芊正打算結束通話電話,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權衡片刻,還是決定告訴老白:“老白,剛得到一個訊息,不過,你先得答應我,聽聽就算了,別去管人家閒事。”
“我這女兒太厲害,還沒開口就跟我提條件。”老白故意嗔怪了一聲。
“郭宏源死了,據說是自殺,這事遲早會傳出來,我的意思是,你別一時衝動,跑去安慰趙尹霞……”白羽芊說著,特意叮囑道:“你就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吧!”
電話裡,老白半天沒有回答。
“老白,聽到我的話沒有?”白羽芊又有些後悔把這事告訴老白,乾脆再補充了一句:“這樣吧,下午凱凱放學,我讓君亭過來接你們看我晚上的演出,這之前你哪裡都不許去,能答應我嗎?”
好久之後,老白“嗯”了一聲,隨即白羽芊聽到他嘟囔了一句:“以命償命,天道不爽!”
白羽芊心裡猛地動了動,考慮了片刻,乾脆試探地問道:“殺林大勇的……就是郭宏源,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