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能說?!”他打斷了那人的話,“我們不是一直為了洗涮名譽而戰的嗎?現在大好的機會在眼前,為什麼要在這裡垂頭喪氣?!”
他指著北面。
“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去到那裡,然後抬著頭回來,我們才能給那群該死的古蒙人一個個狠狠的教訓,我們才能對得起死去的弟兄們,我們才有資格把手中的遺書交到弟兄的家人手中,說出‘他們已經努力戰鬥’的話來!”
阿土很生氣,現在也是很生氣,但他其實也累了,也沒辦法組織起更多的道理來說了,他就是這麼一個沒多少文化的下級軍官——也許連軍官都不算了,因為陳暮雲發現他的隊員已經不見了蹤影。
沒人開口反駁阿土,並不是沒有理由,而是他們羞於去尋找理由,之前的回憶結合一路上的憋屈和對敵人的仇恨,迅速彙成一股急流沖入士兵們的內心,陳暮雲很快就發現,盡管依舊一言不發,但他們已不是之前那副沒精打採的模樣。
他們在咬著牙啃幹糧,在努力恢複力氣,為下一次的戰鬥而積蓄元氣。
陳暮雲久久不語,然後傳音給馬念才。
“你怎麼看?”
馬念才以為他是問自己對剛才的情況的看法,當即道:“很不錯,現在士氣慢慢恢複過來了。”
“我是問你對前路的看法。”
“你不是說了往北方就會安全的嗎?”馬念才先是一愣,然後迅速作答,只不過他也意識到自己在這途中顫抖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嗯,我明白你測算出的只是自己的安危,但那也代表了往北走沒有錯。”
陳暮雲眼睛頓時瞪大了,馬念才見狀忍不住笑了。
“什麼,你以為我猜不到?沒什麼好奇怪的,主將一般都是最大機率活下去的那個……”
“需要留遺書嗎?”陳暮雲感覺到喉嚨有些幹燥,不然不會發出這麼不像自己的聲音——他忘記了自己是在進行傳音,和喉嚨狀態無關。
“不需……不,如果可以的話,幫我轉達英臺一句話。”馬念才吸了一口氣,他也犯了陳暮雲一樣的毛病,“祝你幸福。”
馬念才想得很透徹,知道高英臺不會在乎他的生死,就像之前在城中見面,他們也僅僅是“相敬如賓”地問候幾句就分別——馬念才不敢表現過於明顯,高英臺大概沒重視過雷天化之外的人——真是想想都心酸,但心酸完,他決定留下不會讓對方記起自己的遺言。啊啊,真沒辦法,他就是這樣愚蠢的備胎。
又是一頓沉默,看著馬念才暗中自罵卻又沒表露出半點不捨,僅僅是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陳暮雲傳音道:
“那麼,鼓勵士兵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什麼意思?”馬念才搞不懂前後邏輯。
“你既然能如此冷靜客觀面對自己的生死,自然就能冷靜地鼓舞士氣,對吧?”
“我哪裡冷靜了!”馬念才那個氣,沒想到自己的無奈居然被人認為是大義凜然,他可是一向自詡是個適度正直而又懂得自保的人,而不是那些無腦把犧牲掛在口邊的熱血笨蛋!
但不管怎麼說,陳暮雲都沒打算改變主意,甚至還命令他立刻開始行動。
“對了,大概以後一路上這個工作都要拜託你了。”
“你這是剩餘價值榨取,我……”
馬念才在心中把省略的粗話狠狠地罵了一遍又一遍。
當然,他不會想到,這一切促進了陳暮雲怎樣的心裡變化。
當天夜裡,他們摸過了邊境線,進入了古蒙境內。
然後——
他們的好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