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母手肘撐著被褥想起身:“阮阮,你莫不是想從了他?姥姥告訴你,中山王是得勢,可已經娶妻,房中姬妾無數,你是我唯一的外孫女,我決不允許他…他…”她說著,又有些氣喘,陳嬤嬤介面道,“是啊姑娘,昨晚中山王在外廂發了狠,奴守著老太太不好出去,但只是聽著也心驚肉跳,可見其性情暴戾,姑娘可別往火坑裡…”
“我當然不會隨他走。”沈元歌道,“只是姥姥,您即便把舅父叫來讓他回拒中山王,也沒用。”
甄母見她面色平靜,語調和緩,想是有了主見,便讓她繼續說。
沈元歌道:“姥姥也說了,中山王得勢,又有兵權,皇帝寵信,舅父身在官場,不會同他硬碰硬的,況且如今的國公府根本不能對抗。”
“阮阮曾聽聞天元寺的慧岸主持和大爺情誼頗深,對姥姥也十分敬重,大爺死後,他還特地在廟中闢了一個禪院,每年都會親自為大爺燒經祭奠,還會派小僧彌前來帶來手抄的經書祈福。”
甄母道:“是有這回事,不過主持今年沒有派人來。”
“姥姥忘了主持今年為何沒派人來麼?”
“天元寺是大昭國寺,每隔一個甲子便有一次極其隆重的祭祀,皇帝會親率文武百官和親王公侯前往,因為這場國祭,天元臘月二十便會封寺,除卻禮官,禁止旁閑人等入內,而禮畢後兩日的正月初九,便是在京藩王離京回藩的最後期限。”
沈元歌道:“今年正好是大昭的第四個甲子,中山王再得勢,也不敢在國祭面前放肆,而手握兵權的藩王一旦就藩,出境入內朝廷皆有嚴格限制,後天便是臘月二十,只要我在寺中,直到他離京,都不能拿我如何。姥姥同主持是舊識,可否拜託他答應您,搬去天元寺靜養?”
...
甄母服了當日的藥,再次睡下後,沈元歌才離開西院,走在路上,她皺著眉捂了捂心口,明明已經想到了解決問題的法子,心裡卻還是亂糟糟的。
才過去的時候,甄母從昨晚便開始唸叨大舅父和母親的名字,方才囈語的那幾句話,她聽清了。
她說,自己先前死守規矩,逼著甄景嶸娶沛安伯家的姑娘,做錯了,幾年後懂得了變通,讓女兒不要再苦等王爺,嫁到江東,又做錯了。
什麼意思…在她的印象裡,母親和父親向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從沒發生過不愉快。
她揉揉額角,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暫時壓了下去,問春菱道:“中午沒看見蕭廿,他人呢?”
春菱道:“有事出去了罷,那個叫付巖的好像經常過來。”
沈元歌想了想,往府門方向走:“去瞧瞧。”
中山王尚未離京,他就算為了她,也絕不會走太遠。
果然臨到府門前,便看見蕭廿站在影壁牆後面無人的角落裡,脊背挺直,卻好像繃的有些厲害,沈元歌再走近些,發現燕越斕站在他對面。
燕越斕天生麗質,保養得宜又愛打扮,望之如二十許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沈元歌遠遠瞧著,鬼使神差的站住了。
兩人應是才剛剛見面,燕越斕不知說了什麼,蕭廿轉身就走,被她扯住了手腕,蕭廿直接揮開,絲毫不掩飾他的排斥和厭惡:“離我遠些。”
燕越樓的手臂被彈了一下,也不生氣,好像對才喜歡上的東西都有莫大的寬容,像個大姐姐似的道:“別鬧了,你會適應的,”她下巴朝沈元歌站著的方向一點,“吶,她來了。”
沈元歌看見自己被發現,緩一口氣,便走了過去。
蕭廿立時走到她近旁:“怎麼出門了?”
沈元歌點點頭:“才從西院過來,發現你不在,過來找找。”
燕越斕瞧著他們二人,又轉而端詳沈元歌,臉上露出興味之色,像是想起什麼,喚道:“元歌,你今年真的十五了?不是十六,不是十七?”
蕭廿把她拽到身邊,道:“別理她,我們走。”
沈元歌卻按住了他的手臂,看向燕越斕:“你說什麼?”
燕越斕忽地笑了:“你母親出嫁的前兩天,他曾悄悄去找過她,夜裡。”
沈元歌腦子裡嗡地一聲,甄母說的那兩句囈語又冒出來,和她的話摻和在一起,在腦海裡迴旋兩遍,掀起驚濤駭浪。
不遠處還在繼續:“唔,也不一定,興許成親後還有機會…”“住口,住口!”一股怒氣騰地掀起來,沈元歌紅著眼睛,失了理智,只是被春菱抱住了肩膀,沖不上去,“不許侮辱我母親!”
燕越斕輕笑一聲:“我只是實話實說。”她拂一拂袖,施施然走出府門,離開了。
春菱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怕她此時出門不安全,緊緊抱著她的腰:“姑娘你別聽她渾說,她就是個女瘋子,信她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