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聶丞檀呆立在窗外, 不知作何回答。
他望著她的眼睛,總覺得那裡有一團深邃不見底的星辰漩渦,快要把他進去了。
她手裡還拿著一個酒盞,見他不說話也不著急, 悠悠地仰起頭,喝了個底朝天, 酒液把她的唇瓣染得晶瑩透亮, 散發出清冽的酒香。
沉瓔既沒有質問他為什麼會在她的窗前, 也沒有指責他為什麼會在此偷窺,仍是開玩笑道:“我這兒的月亮是不是格外的亮?”
見她神情如常,聶丞檀強迫自己穩了穩起伏不定的思緒,沒有過幾秒的時間他就想通了, 裝瘋賣傻地順著她的話開玩笑道:“是,你院裡的月亮特別美特別亮,我睡不著, 情不自禁的就被這月光吸引過來了。”
他這裝瘋賣傻裝得很有技巧, 並不是真的瘋真的傻, 而是雙眼目不轉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彷彿已經為她豔絕俗世的痴迷與沉醉,他黑曜石一般沉靜得剔透又幽深不見底的眸中, 倒映著的滿是她的笑魘, 儼然一副已經為她痴迷的模樣。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也就顯而易見了——痴漢唄。
聶丞檀認為, 既然她的幻術對他不起作用, 那他就應該要好好利用這一點, 把握好這個機會來挖掘那個真正的她,挖掘出他想要的真相,絕對不能輕易地就讓她知道,她的幻術對他無效。
而他要假裝自己中術了,不在她面前露出破綻,最好的方式就是裝作那些書生那樣,陷入到對她徹徹底底的痴迷之中。
沉瓔忽然一手撐在窗沿上,從開啟的窗戶裡探出身子來,另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臉。手的溫度有一絲微涼,卻在撫摸間,讓他驀然感到心頭一股熱意竄了上來。
“進來陪我喝酒嗎?”她聲音婉轉,說的話卻是很直接的邀請。
她確實美得讓人心馳神往,白皙的面龐在月光下散著柔和的光,那雙透亮的明眸好似一對價值不菲的銀鈴,
聶丞檀幾乎不需要任何反應,便已經點了頭。
他自己都分不清他這是假裝的,還是由衷的,反正當他清醒過來時,他已經坐到了那張他在窗外便已經窺探了許久的矮幾前。
她則正在為他斟酒。
沉瓔為自己與他都斟滿了酒,嬌笑道:“還不知公子姓名?”
聶丞檀道:“聶檀。”他簡化了自己的名字,對那些書生他也是自稱聶檀。
沉瓔笑贊:“好名字,一聽就是風雅之人,一如公子的外表儀表堂堂,周身氣質不俗,想必公子是出自書香世家吧?”
聶丞檀搖頭:“並不,小心家中貧寒,寒窗苦讀十數載,一心只求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讓家中爹孃與姊妹都過上好日子。”這是他說慣了的措辭,只是一個人的身份可以編造,氣質卻無法偽裝,總有人聽了他的自我介紹難以相信他竟然出身貧寒。
但沉瓔顯然並不在乎他的說辭,他的身世到底如何,她能不知道嗎?於是繼續笑道:“那公子可知小女的名字?”
聶丞檀點點頭:“我知道,你叫宛瓔,文柏跟我們說過,是個好名字,‘樓上天人百寶瓔,瑞色天香充棟楹’,你的名字與你的容貌一般無二,無與倫比的美。”
她笑眯了眼,笑彎了眉,笑得雙眸明媚,嘴角勾起一個嬌俏誘人的弧度,似乎愛極了別人誇她美,但又有誰不喜歡別人誇自己美呢?
“公子好文采,一看就學識斐然,沒有枉費你那寒窗苦讀的十數載時光,相信假以時日,公子定會出人頭地,成為天下之龍鳳,江山之棟梁。”
她說的堅定而鏗鏘,其實正懶懶散散地雙手撐在桌面上,說完才慢悠悠地放下一隻手端起酒盞,敬他一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如飲白水。
聶丞檀也端起酒杯,剛喝進一口,便猝不及防的應該因盞中陳酒的濃烈而嗆得狼狽。
他向來是個會酒的,見她一個女子都能夠一飲而盡,便以為這酒不會太過濃烈,拿著酒聞著氣息清雅,一口入喉,辣得他咽喉生生作痛。
沉瓔又是嬌笑連連,婉轉動聽得好似夜裡啼鳴的鶯雀。
“公子你慢些喝,這是我們寨子特有的芙蓉醉,聞著雖然清淡,喝著可是嗆人得很,只有像我這種喝慣了的才能一引而盡。”
聶丞檀咳嗽一陣,抱了抱拳:“姑娘好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