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剜心挖腸剔骨,甚至把她全身的內髒都收拾幹淨,還分門別類作為藥材贈予各大道觀……她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在他手下死得如此悽慘的妖,死無全屍不說,恐怕死後也不得安寧。
她原本是可以為自己解釋的,但是氣極的他不想聽她的任何辯解,控制住她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割掉了她的舌頭,她沒有辦法為自己叫冤,也被他折磨得沒有辦法再施展什麼幻術來替自己
難道他重活一世,就是為了找到真相併徹底否定自己的前世嗎?否定前世的觀念,否定前世的作為,否定前世的一切。
他確實是做錯了啊……
聶丞檀越想越覺得渾身如墜千斤巨石一般沉重,他眼前一會兒是她坐在矮幾旁悠悠喝酒的模樣,一會兒是她坐在他懷裡笑得豔美絕俗的模樣,一會兒又是她滿嘴滿身的鮮血,無力而痛苦地望著他的模樣。
本以為自己已經把前世關於她的記憶都忘得一幹二淨,心痛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什麼都沒忘。
吵雜的展文柏和何椽二人已經絲毫引起不了他的注意,他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兀自喝酒的她,頓頓地轉身離去。
前世的她尚且罪不至死,這一世,她之於他,更是無辜。
他要把前世欠她的,都在這一世還給她,徹底還清大概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他把自己也挫骨揚灰,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實現她被寫入話本、名揚四方的願望了。
聶丞檀先是寫了一張“誤會一場,圍剿暫撤”的字條,召來了師門的機關鳥,向山腳下的人傳達了這個訊息,然後便回了自己住的院子,開始揣摩她的性格想辦法寫出一個能讓她滿意的故事。
翌日,打了一晚上的展文柏和何椽也沒有將他們之間的事告訴剩下的人,因為這畢竟不是什麼值得外傳的好事,對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醜事一樁。
他們異口同聲宣稱自己是半夜出去上廁所看不清路,所以才會摔得鼻青臉腫,但是剩下的兩個書生也不是傻子,看著傷口根本就不像摔的,也都明顯感覺到他們兩個人在一夜之間關系的惡化。
他們都想要離開這裡,卻仍然沒辦法下山,只能終日在屋裡埋頭苦讀書,聶丞檀在他們之中奮筆疾書倒也顯得不那麼突兀了。
又過了不大太平的兩日,聶丞檀的初稿寫成,他帶著稿子來到了沉瓔的院子。
“你來做什麼?你們幾個人這兩天不是都對我避如蛇蠍嗎?”沉瓔看見了他手中的稿子,調笑著明知故問。
“我當然不能穿上褲子就不負責任,你要的故事,我給你寫了。”聶丞檀說著,把他手中的一小疊紙全部塞到她的手中。
她笑得惡劣而嫵媚:“寫的不好的話,可是有懲罰的哦。”
她說的模稜兩可,但是聶丞檀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不是很清楚她說的懲罰是什麼,不甚在意地點點頭:“你看吧。”反正他對自己寫的東西有信心。
沉瓔低下頭開始看起了手中的文字,他的字型龍飛鳳舞中帶著內斂,蒼勁有力,叫人看了這字便賞心悅目,她僅閱讀開頭幾行,就被上面的內容吸引了。
這個故事在開頭就把她封為了古來便有的傳說中的狐妖,非常細致而具體地形容她的容貌,而且是各種引經據典地形容她的美豔。
沉瓔挑眉愉悅一笑,她就喜歡別人誇她美,對她來說,這才是正確的引經據典使用方式。
其後,文章便描述了她所居住的環境,將之譽為藏玉山中所藏之玉,藏玉山中的桃花源。過往的書生們常常會誤入這桃花源般美麗的仙境,隨後就被她這妖仙般豔絕脫俗世間難有的美貌所吸引而流連在這翡翠谷中,不願離開。書生們紛紛為其陶醉,為其爭鋒吃醋,甚至為其拋下來作為飽讀詩書的文化人的風骨。
後來的故事,就是圍繞留在谷中不願離開的書生們為她而心生的痴狂一一展開。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對前半段的描述已經非常滿意。
他對她誇張的贊美也算是歪打正著,她本身確實是妖中之仙,只不過不是狐妖罷了。
“這真是我見過最動人的故事了,不負你那文采。”沉瓔看完,笑著稱贊。
一個妖豔惑人的妖仙,一個美到極致的傳說,確實能讓人們對她口口相傳,憧憬不已,卻讓她實現名揚四方的願望,甚至有可能長久地流傳。
沉瓔軟弱無骨的雙臂撫上了他的胸膛,又逐漸纏上他的脖頸,輕輕掛在他的後頸上撫摸,說話間氣如幽蘭,撲在他的胸前。
“我很滿意你的故事。”
“去吧,去把它變成真正的話本,讓它流傳到這片土地的各個角落,讓世人都能記住我的名字——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