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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燼歌終於恢複了早朝,重理朝政,並在柳霈言的諫言下,對前丞相和前太尉的宗族從輕發落,並不株連九族;對於那日站在丞相太尉那派的百官,也僅作出了貶為庶人驅逐出京的處罰。
這為他今後的施政仁德開了個好頭。
宮中謠傳,那個新婚當日失蹤的準皇後娘娘是妖女,李燼歌震怒,卻沒有大開殺戒,而是在柳霈言的建議下,私下引導謠言。
於是宮中盛傳,準皇後娘娘是九天下凡的神女,所以才會在戒備森嚴的宮中來去自如,似影隨風,她只是暫時回九天處理事務,不日便會歸來。
傳著傳著,連編織謠言的李燼歌也對此深信不疑,堅定認為她一定會回來。
頭五年,李燼歌勤於政事,建樹頗多,衷於各種改革,將相權一分為二,加強了中央集權,嚴懲貪官,懲治不法勳貴;大搞移民屯田和軍屯,興修水利,減免稅負;興科舉,建立國子監培養人才;完全不踏入後宮半步,而是派人每天清掃朝喜宮,靜待他的神女歸來。
第二個五年,李燼歌認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更加廢寢忘食地勤於理政,招賢納士,從諫如流,卻獨獨無視所有請他選秀立後的諫言。
第三個五年,李燼歌變得徹底沉默寡言,雖然還是夙夜理政,卻已失去期待。
柳霈言知道,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只是一個空殼,一個努力不辜負她的期望而勵精圖治的傀儡。
第四個五年,朝臣已經放棄規勸他填充後宮,而開始緘默不言,李燼歌從宗室中挑了幾個少年,讓柳霈言悉心教導,打算擇出最優秀的一位來繼承自己的位置。
第五個五年,柳霈言病入膏肓,躺在榻上病痛綿延纏身,李燼歌去送他最後一程。
“她還是沒回來。”柳霈言說著,心裡卻是澄明的,她哪裡還會回來呢?她當初離開了便是真的離開了。
“或許她真的是魂飛魄散了……”李燼歌痛苦道,他既怨她說好會回來卻不曾回來,又自責害死了她。
柳霈言嘆息:“不是的,她常在我夢裡,說她過得很好,等我來生相見,現在我終於可以與她相見了。”
李燼歌聞言更是痛苦萬分:“常在你夢裡?為什麼,她在夢裡都不願與我相見?多少個日夜我渴望她能出現,即使不能在現實中與我會晤,我也渴望她能入我的夢……她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柳霈言無法再回答他了,閉上雙眼,入夢赴約。
天和年23年,左相薨,舉國同喪。
同年,武啟帝禪讓帝位,消匿於野。
次年,西南邊境的鬼將軍聲名鵲起,大破敵國,短短幾年間為大漢拓展許多疆域版圖。
最後,在一個嚴寒蕭瑟的冬日,渾身傷痕體無完膚的李燼歌躺在冰冷的雪地裡,遍地都是同他一樣鮮血淋漓盔甲殘破的死屍。
他望著西邊血紅的殘陽,愈發染紅了這片失色的土地,寒風在他耳邊呼嘯,化為一曲慘厲的悲歌。
他抱著一支早已鏽跡斑駁的鐵箭,緩緩閉上了眼。
“我的皇後……”
最後的聲息也融在了呼嘯的悲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