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瓔在幽茗樓外與幾位校尉分別,相約明日一早就趁朝會進宮面聖,上繳虎符。
她一回到了將軍府,趙氏就急忙上前詢問:“怎麼樣,你去求過三皇子了嗎?三皇子怎麼說?”
沉瓔:“娘,你放心,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三皇子他是不會退婚的。”
趙氏這才舒出一口氣,放下了她那顆已經吊了好幾天的心:“那就好那就好,老天保佑我們將軍府……”
沉瓔:“那我先回屋休息去了。”
趙氏拍拍她的肩膀:“去吧,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
沉瓔眸色一暗,內心深處一股巨大的苦楚突然翻湧,是原主的心緒在作祟。
父兄一齊戰死沙場,她甚至沒來得及悲痛,就率餘下的兵馬在西南境線血戰數月,烽火四起,她枕戈寢甲嚴防死守,常常連續幾天幾夜都不能閤眼,在斷壁殘垣白骨露野中死死扛了一日又一日,如今終於班師回朝,未婚夫婿諷刺她不是女人,百姓也都附和嘲笑……
就連她的母親,也不問她這數年、數月,在那僻遠荒蠻之地率兵打仗累不累苦不苦,只輕描淡寫地一句“趕路辛苦了”。
這是怎樣一個世道?
沉瓔悶聲不吭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打量一圈,發現這個屋子簡單雅緻,彌散著淡淡的檀香,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斜斜打在屋內的床榻上,榻上的一床錦被色調粉黃,還繡有碎花,床榻朝裡的角落甚至靜靜架著一個古琴,只是許久沒被觸碰,已落了淡淡一層灰。
這裡與一般少女的閨房別無兩樣,並沒有刀槍劍戟之類的物件。
原主說到底也只是個普通的未出閣姑娘。
沉瓔坐到梳妝臺前,腦內喚道:“小東西,把面板調出來吧,我們來好好地改頭換面一番。”
器靈聽話地調出了調整容貌的面板。
沉瓔看著面板上清晰的水面鏡,首先就把黝黑暗沉的膚色調白了,原身常年曝曬在曠野上,這膚色,放在男子身上尚能說是自然,放在女子身上,就太粗獷了些。
一白遮百醜,這話用在這副身體上委實貼切,不過是將膚色調得白皙透亮,原本有些女生男相的面容就瞬間柔和清麗起來。
其次就是面上的骨相,顴骨太高略顯男相,額骨太凸略顯粗獷,上頜骨又太凹略顯寡淡……
沉瓔極為認真地鼓弄著眼前面板上的資料,其實每一項她都僅是微調,但整合起來一看,已是煥然一新。
鏡中的女子雲髻峨峨,皓齒星眸,明明不著粉黛,卻顏如朝霞映雪。
再加上她本就長得高挑,沉瓔只稍微消減了手臂和雙腿上的肌肉,就整個人都纖細窈窕起來,又是一個盛顏仙姿的人間絕色。
“小東西,這樣不行啊,調整完之後,最多跟原身只有五六分像,萬一出去連親媽都沒認出來可怎麼辦?”沉瓔似乎發現了這個調整容貌面板的盲區。
器靈小尾巴一翹,得意地說道:“宿主放心,這個面板自帶漸進功能,只要得到你確認之後,它會在未來一個月內逐漸改變你的容貌,即使是這期間沒有沒見到你的人,也能逐漸改變他們意識中對你的印象。”
沉瓔聞言喜笑顏開,滿意地點點頭:“真是個好東西呢,”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只可惜你的修為太水了,回到仙界就不頂用,撐不了多久,也就在下界還能運用自如。”
器靈委屈,所以它這不是一直在努力挑選宿主進行修行嗎?要不是遇到了她……算了,不說也罷!
沉瓔收起面板,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已是日薄西山,她就這樣度過了這充實的一天。
翌日一早,千山初醒,朝陽散散漫漫地破開了雲層,滿京城尚被籠罩在朦朧的霞霧之中。
沉瓔便已經梳洗完畢,換上了隆重的絳紫色翔鳳雲肩通袖織金膝襴立領長襖。
雖然已過先父亡兄的七七四十九喪期,但她剛帶了兩人的衣冠棺材回家,今日出宮回府之後就要下葬,她決定再為父兄守孝七日,所以不宜著紅袍。
沉瓔在宮門外和校尉們集合完畢,一同進宮去。
金鑾殿內已有不少朝臣在等候開朝,因為禁止喧嘩,所以偌大的殿內安靜之至,連大臣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都輕得幾不可聞,一片肅穆。
沉瓔站立的位置在中間靠前,她站定後,眼尖地看見最前方高高的龍椅旁,靠右的位置竟然還有一席座位,端坐著一個清瘦雅正的身影。
能在帝王跟前有如此殊遇的,也只有當朝的太子殿下了。
少頃,天子就坐,朝會開始。
大周王朝崇文不尚武,在天子的模樣上也可見一斑。龍椅上端坐的天子,文質彬彬慈眉善目,眼角含笑的魚尾紋都顯得親切,端坐的姿勢倒很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帝王氣勢。若不是他身穿龍袍頭戴冕旒,還真有可能被誤認為是哪個書院來的家世較為顯赫的夫子。
“青戈郡主可是班師回朝了?”皇帝直入主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