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酒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唐時,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但當唐時對上她的雙眼時, 卻只覺得彷彿心髒被人緊緊捏住。他從來沒有見過陸酒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在他心中陸酒一直都是微笑著的,她的目光總是溫柔而明亮,彷彿天上的星星。
現在,那兩顆星星熄滅了。
唐時無法用語言形容此時的陸酒, 她的睫毛微垂, 泛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整個人在雨夜裡看起來彷彿一支被風雨摧折的花,倔強而脆弱。
原惜之慢慢松開了手,他想, 現在她應該不會跟唐時走了。
“唐先生, ”陸酒將目光自唐時眼中移開,她轉過臉凝視門外的暴雨, 以及那些在雨中搖曳的枝丫,“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唐時瞧著陸酒, 忽然覺得啞口無言。
他還能說什麼?他的陸小姐這樣聰明, 他才只說了一句,她就已經猜到了他所有的想法。
不, 其實並不是所有。
他的疼惜和不捨, 他的焦急和無奈,她能理解嗎?
這一次陸酒被可樂陷害是抓到內鬼的絕佳機會,他佯裝中計迷惑了可樂和何志明, 不僅讓何志明主動露出了狐貍尾巴,更讓他們的全域性計劃得以保全,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很劃算。
他的理智在對他說這樣是對的,可他的情感在拼命地告訴他,他的這種做法可能會對陸酒造成傷害。
不說別的,當他看到陸酒隨便喝別人遞給她的水的時候,心頭那一瞬間的驚悸連他自己都沒有意料到。
他的女孩聰明、勇敢,可她就應該成為被犧牲的那一個嗎?明知道拖得越久對她的名聲越不利,甚至她可能一輩子也沒有像這樣被當成一個階下囚過。
“沒有。”唐時垂下眼,伸手想去牽她的手,“但你必須得跟我回家。”他不可能讓原惜之帶走她,原惜之不是什麼好人,她實在應該遠遠避開的。
陸酒聞言噗嗤一笑:“你說什麼?”她撥開唐時的手,一步一步朝著門外走去。
她不是一個喜歡哭的女人,因為她覺得眼淚不能解決任何事,但是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哭,因為她們心中的失望和委屈再沒有別的什麼可以表達了。“唐先生,”走到大門旁的時候,陸酒站在了那裡,她的脊背瘦削,卻挺得筆直。
“唐先生,你哪怕……”雨聲很大,但每個人都清楚地聽見了陸酒的話,“你哪怕給我一個小小的暗示,我也不會這樣難過。”
是的,真正令陸酒難過的不是唐時的取捨,而是他完全將她排除在了他的計劃之外,他對她漫長的等待和期望一無所知。
當她被獨自留在漆黑的監禁室裡時,她拼命地思考著所有的蛛絲馬跡,她一直沒有放棄過幫他分擔的心思,但到頭來她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徒勞。她親耳聽到唐時說,其實他早就知道如何才能救她。
是她忘記了唐時有多聰明,才會相信他是真的束手無策。
她不想成為他的軟肋,為此她一直在努力地朝著他前進。而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唐時用他的行動告訴她,他不需要。
他不信任她,他不需要她。
唐時凝視著陸酒的背影,他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彷彿窒息一般的痛楚攫住了他,令他疼得幾乎想彎下腰來。他朝著陸酒伸出手,但她卻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門,獨自走進了滂沱大雨中。
<101nove.,她是個好姑娘。”原惜之從唐時身旁走過,他的語氣很淡,似乎已摒棄了兩人間所有的恩怨,“但你沒有珍惜。”
下一刻,唐時忽然直起了身子,飛快地拔出了槍,原惜之眼疾手快一把拉過一旁的何志明擋在身前——
“砰!”
一聲槍響,子彈射入何志明的右胸,他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啊——”鮮血沁出,染紅了何志明的警服。原惜之將何志明推到一旁:“嘖嘖,右邊,你倒是還沒完全氣瘋。”
唐時原本就黑如曜石的兩顆眸子此時幽深得令人心驚,他看也沒有看何志明一眼,徑自對原惜之道:“你要什麼。”
“我連可我要什麼。”原惜之冷笑。
唐時面無表情:“你不配。”一個活在灰色地帶滿手鮮血的商人,也敢生出這樣的覬覦來麼?
原惜之點了點頭,他頭一回收起了自己那些不羈:“誰知道呢,issac,美國見。”
說完還沒等唐時有所回應,他便帶著景明離去了,風衣的衣角劃出一個恣肆的弧度,彷彿一句無聲的嘲笑。
角落裡,何志明捂著槍傷哀哀地呻吟著,唐時走過去俯身看著他,目光冰涼。
何志明咬著牙擠出一個笑來:“唐時,你痛嗎?比我還痛嗎?”
“喀拉”一聲,唐時手腕一託,幹脆利落地卸掉了何志明的下巴,頓時他再也說不出任何句子,只能從喉嚨裡迸出一些短短的音節:“啊……啊啊……”
唐時無視正在流血的何志明,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衛君:“看一下陸酒現在在哪,再順便幫我叫輛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