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班的公子們人人都能住獨立的院落,不過是住得遠或住得近的差別,如今學生少,若是特別討厭某位同窗的話,要求住得離他遠一點也是可以的;乙班公子們則住樓房,一人一間房,雖然已經算不錯了,但隔著木板牆,聽到各種奇怪的聲音也得見怪不怪;丙班和丁班,睡的就是大通鋪。
不知錯覺否,不過吃了一餐,這妮子就胖了一圈……
白猿莫古替他們將房子裡外打掃好了,爾雅見狀,立刻從懷裡拿出兩個桃子給它,莫古竟是沖著她露齒而笑,便歡天喜地地離開了,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東方定寰一陣無語。
“我怕你吃不飽,拿了些東西給你。”爾雅拉著他進屋,然後就見她從袍子底下拿出各種食物,除了剛才的桃子,還有鵝油卷、豆腐皮包子、蒸芋頭,甚至還有做工費事的甜點山藥糕。
東方定寰一方面無語,一方面又想原來這妮子胖了一圈是給他藏了吃的?他有些忍俊不住。
“原來我多慮了,我還擔心你搶不贏別人,給你拿了兩個窩窩頭。”他把窩窩頭拿出來,爾雅藏的那些食物雖然被擠壓得有點難看,但那窩窩頭擺上去,才真正顯得寒酸。
原來他們倆連吃頓飯,都掛念著對方沒吃飽。爾雅心頭充滿絲絲甜意,“正好,我喜歡吃窩窩頭。”她笑得很開心。
真是傻丫頭!哪有人有饌玉炊金不吃,偏愛吃窩窩頭的?東方定寰都要忍不住為她這麼好哄感到有些心疼了。
“不過我那邊吃飯不用搶的,食物多到吃不完,下次我可以給你多帶點。倒是你食量大,自己要吃飽。”
“看來這所武學和外面也沒兩樣,窮人搶吃窩窩頭,富人則是漿酒霍肉浪費奢侈。”
“另外兩班的夥食很差嗎?”爾雅不禁想到他們這一桌的鋪張浪費。
“倒也不會,就是一些粗食,但是份量還算多。”啊,是他搶了很多,但東方定寰可沒心思愧疚,他一邊吃著蒸芋頭,一邊把山藥糕塞給她,“我不吃甜的,你吃。”
他不是不吃甜食,只是不跟她搶甜食吧?爾雅記得他挺喜歡吃山藥糕的,所以多拿了好幾塊。但她也沒和他爭,只說自己吃不下了,要他幫吃一半。
當他以指撚起她嘴邊的碎屑時,爾雅不禁傻乎乎地笑了。
雖然眼前的食物不是被壓扁,就是支離破碎,但他倆吃得很開心,覺得無比美味,連窩窩頭吃起來也很甜蜜啊。
莫古把地掃得很幹淨,可爾雅躺在床上就是覺得愧疚,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看著床鋪下背對著她,連躺下時背影都像座山似的男人。
這可不是思考自己是不是太不知羞恥的時候,只顧著自己的矜持和羞恥,未免也太自私了!
“王爺。”她輕聲喊他。
東方定寰不動如山,不過爾雅聽得很清楚,他的呼吸頓了一下,明顯醒著。
唔,她喊錯了。
“寰哥哥。”這次她沒忘記用更楚楚可憐的聲音喊道。
“……”東方定寰仍是沒應聲。
爾雅忍不住噘了噘嘴,她不知道底下的男人內心正在天人交戰。
好半晌,他終於開口,“幹嘛?”但口氣很粗魯,“你想解手?”
不知道為何,爾雅覺得很想笑。若在過去,她一定會為了他粗聲粗氣而覺得委屈,可是跟他相處越久,就越覺得,當他故意表現得很粗魯的時候,似乎總是為了某種特別的原因。畢竟有些現象可以觀察得出來,比如說當他內心糾結時,臉色就很難看。
但為何會覺得內心糾結呢?
他似乎總是在為自己的心軟糾結,又或者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不會傷害到別人,更可能是……他根本就覺得害羞,但不想被發現吧?爾雅將偷笑的臉藏在棉被下,軟聲道:“沒有。我是想……這床很大,你可以上來睡,”這麼說會不會顯得太像豪放女?“我可以睡裡面一點。”
“不要。”果斷的,堅定的,男子漢的回應。
其實,他很想爬上床去,但不是因為他想睡床,他想上的可不只床。
“老鼠咬人的話,會得病的。”她家很有智慧的阿太總是對他們說,老鼠咬人會得病,所以開明城和爾家養了很多貓,爾雅相信那是真的。
東方定寰又是一陣無語。他說有老鼠當然是騙她的,何況他根本不怕老鼠,戰時只要出任務,荒郊野外他都照睡不誤。
“我不要你得病。”
她竟然語帶哽咽!東方定寰腦海裡那根脆弱的、理智的線,瞬間斷折,他爬上床的動作真是利落迅速又安靜,爾雅只覺眼前一晃,他已爬到床上,又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裹成春捲,擱在床的最裡邊。
“別吵,快睡。”他雙手抱胸睡在床邊,整個人躺得直挺挺的。
爾雅翻身轉向他,半張笑臉藏在棉被裡。東方定寰想必知道,當下故意閉緊雙眼。
但東方定寰恐怕整晚都後悔不已。因為他破天荒失眠了,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最好他能心如止水。光是在這夜闌人靜,兩人同處一屋簷下,他都覺得她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撩撥他。但這妮子因為累了,很快就睡熟了。
尚德位在山上,夜露涼冷,她睡著睡著自然就朝著溫暖的地方靠過去,當她滾到他身旁抱住他時,他根本推開她也不是,抱住她也不是,就只好僵著身子,讓她抱著睡了整晚。
心裡明明埋怨自己作繭自縛,可當懷裡的妮子因為怕冷而咕噥著貼緊他時,東方定寰一臉鐵青,卻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拉攏棉被,還怕她蓋得不夠,把自己的也拉到她身上,然後整晚就像雌鳥孵蛋似的盡顧著懷裡的丫頭有沒有睡暖,直到他瞪著窗戶的剪影被旭日斜照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