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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坦言

崔炎今日向大理寺告了假。昨晚一夜未歸,只能早晨再回去一趟,也好讓母親安心。

於是天剛擦亮,他便從金吾衛輪班處出來了。回家後先就著井水洗了臉,然後又擦了身換了衣服。等他打理完畢,方才去敲了母親的門。

不一會門開了,便現出了一張欣喜的臉,這正是崔炎的母親林氏。只是算她年紀不過四十出頭,卻已是清瘦乾枯宛如六旬老嫗一般。

崔炎便一笑道:“昨夜有急務,讓阿孃擔心了,都是兒子的不是。”

林氏忙問:“現下處理好了?公事為上,阿孃無事的。”

崔炎便只是低頭稱是。

因請了半日假,崔炎便陪著母親一起吃了早飯。清淡白粥就著幾根醃的脆脆的小黃瓜,母親又給他煮了兩個雞蛋。他便剝好放一個在母親碗中。林氏倒也不推辭,對兒子溫柔一笑,便搛起來吃了。

難得今日有半日閒工夫,吃完早飯,崔炎便去抱出屋內床單被褥,又準備去母親屋內時,林氏忙攔了,說是已請了隔壁的洗衣嫗幫忙。

崔炎也就作罷,只將自己的衣物一卷,自去井邊洗濯。

崔炎正低著頭給衣服漂清,卻忽看見一雙腳停在眼前。他抬頭一看,便趕緊立起身,將手在圍腰上蹭了幾下,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伯父。”

崔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道:“收拾一下,跟我出來。”

崔炎便將圍裙解下,擱在井欄上,出去了。

街市上照例還是熱鬧得很。崔池走的不緊不慢,崔炎也不著急,只落後他一兩步在後面跟著。

對於這個伯父,崔炎心中一直很敬重。不止為他曾在危難時收留他們母子:需知人生在世,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也因他端正持重,處事從來都是無有偏頗。

行進間,正巧見到一處荷塘,頗為安靜。崔池便停下來,對崔炎道:“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尋你?”

崔炎忙躬身道:“侄兒不知。只伯父但有教訓,侄兒自是無不遵從的。”

崔池卻背手看著池中亭亭荷葉出神,半晌方道:“你自幼『性』情就桀驁不馴,我們崔氏歷來重文,你卻偏要學武。還未長成,就跑去邊塞從軍,天高地遠,我們也夠你不著。好不容易回來了。又不回去,反在外單獨居住。我知道,這些年你雖住在府中,卻從未稱心暢意。你必是覺得你父不在,族中無有庇護。是以從來都不想依靠族中力量,寧願一切都靠自己。是不是?”

崔炎見伯父語中有怪責之意,忙解釋道:“伯父切莫生氣,且容侄兒詳秉。當年,我與母親回到族中,是伯父您力排眾議,將我們母子留下,侄兒多年來無時無刻不敢忘記。然而恐怕您不知道的是,因我母親非家族定親迎娶,我在外出生,我父已死。多年來,關於我身份的流言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我母親明裡暗裡的欺凌侮辱也是。您能接納我們,幫助我們,可您管不住悠悠眾口,詆譭爍金。”

崔炎心中還有未說出口的難為:他之所以醉心武學,並不是自己喜愛。而是不想與其他崔氏子弟正面遭遇,再讓伯父為難。只好去走一條更為艱難曲折之路。

在他心中,其實這麼多年,伯父對他來說,早已是父親一般的存在,是他心中真切愛重的榜樣。

每當他想到族中那些齷齪伎倆,那些後宅女人陰險的手段,他母親一夜一夜的難以成眠以致四十歲就滿頭華髮……心中就不由闇昧陰鬱,有種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

然而每當這時,他又總會想起伯父。想起他回到族中那一天,渾身髒汙,如同乞丐,伯父卻毫不在意將他抱起時清癯的臉,想起他看著自己時嚴厲卻慈愛的眼神,想起他牽著自己走入祠堂將他記入族譜,想起自己拿『毛』筆給他畫了鬍子時他哈哈大笑……

只要一想起這些,他就感覺心頭如有柔情拂過,暴戾之氣頓減。

崔池也是今日第一次聽到這些,不由得難過不已。他本覺得自己已盡全力,可如今看來,還遠遠不夠。

他不由轉過身,細看著自己這個子侄。只見他靜靜站立,卻肌肉緊實,如滿弓待發;目似深潭,其間若有星空。心中自是感嘆:崔氏這代所有子弟,如今看來,恐是皆不如他。此子胸有大志,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崔炎見伯父不語,便又道:“伯父不必憂心,我與母親目下安好,若有勞煩之事,必去叨擾伯父的。”

誰知他正欲與崔池回去時,卻看見一獄丞從遠處匆匆跑來。待看到崔炎時,卻是喜不自勝,緊趕著幾步就到了跟前。卻不防看見崔池在旁。只好先給他見禮道:“尚書安好。因大理寺有急案,寺卿著我火速來請少卿回去,如此失禮了。”

語畢也不顧不得上下尊卑了,竟上前拽起崔炎就走。一面還急道:“快些快些。少卿可是讓我好找。”

崔炎不解道:“究竟何事,如此著急。”

那獄丞便匆忙道:“大理寺今日承接雍州府長史呈上的案子,遇到了一件怪事,眾人束手無策,只等你回去商量。現下與你也說不清,你回去一看便知。”

崔炎聞言倒是深以為異:也不知甚樣案子,居然會讓唐寺卿如此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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