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炎發現的時候,她已經燒得『迷』『迷』糊糊的了。這裡如今最缺的就是『藥』,崔炎只好用井水來給她退熱。
她眉頭緊皺,崔炎給她擦脖子的時候,她便順勢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啞著嗓子嘟囔道:“阿孃,阿孃。別離開囡囡,好不好……”
燒成這樣還不老實,崔炎正欲將她拉開時,卻忽見有兩行清淚,自她緊閉的眼角慢慢溢位。崔炎一時心軟,手便就這樣停在了半空裡。
聽寺卿說,她出生時母親便已經離世,又獨自一人在道觀中長大。或許正因為這樣,她有時候才不得不用尖銳與兇悍來武裝自己。
記得那日在雁塔初見時,她分明也只是個天真羞怯的少女,只想與世無爭地回到親生父親身邊。
可現實卻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次當頭棒喝……
記得母親常說:眾生皆苦,誰不是在這滾滾紅塵中苦苦煎熬。
便是自己,不也是在退無可退時,選擇了一條與自己原本理想完全背道而馳的進身之途嗎。
從此清風明月,兩兩相忘。
他照顧了唐靈許久。直到她身上的熱度退去,他才忍不住瞌睡起來。
這一覺卻是睡得意外深沉。待他醒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與唐靈睡在了一張榻上。她倒是毫無所覺,依然緊緊地靠著自己,呼吸平穩,顯然是睡得正香。
他心如擂鼓,忙將薄被掀起,輕手輕腳地起身下了榻。
誰知他剛躡手躡腳地將被子重新掖好,唐靈卻突然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拉住他衣角問道:“阿齊,現在什麼時辰了?”
這一聲於崔炎來說不啻於驚雷突然炸響。他立時回身去看唐靈,卻發現她卻一無所覺,已然重新睡過去了。
阿齊,阿齊……他心中不斷翻騰著這個名字。怎麼會是阿齊?
難道她在蘇州時,也正巧有個叫做阿齊的侍女?
難以相信,天下真的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嗎。
可如果不是巧合,唐靈會有可能認識一個自十歲起就在掖庭當值的宮人嗎。不可能,絕不可能。
如果她不是唐靈,那麼,她是誰,她又為什麼要來冒充呢?
唐靈自然還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說漏了嘴。第二日她醒來後,便發現崔炎正坐在榻旁看著自己。
他的眼神很古怪,銳利得就像要將自己看穿一般。唐靈趕緊擁被坐起怒問道:“你要幹什麼?”
崔炎卻不緊不慢地道:“你不必緊張。昨夜你發燒,我照顧了你一夜。”
唐靈聽他提起,才恍然有些印象,一時便不好意思地道:“如此多謝你了。”
崔炎便搖頭示意無事。隨後卻忽然話鋒一轉道:“你自小長在江南,不知對京郊慈恩寺的雁塔可有耳聞?”
唐靈聞言不由失笑道:“如何這個時候想起來問這個。有這工夫,不如趕緊想想怎樣走出去才是正理。”
崔炎卻是咬定青山不放鬆。只執著問道:“怎麼,那日你不就住在慈恩寺嗎,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他今日言行實在太不尋常了。
唐靈咬著唇看著他,心中不禁疑竇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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