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崔炎睡著了,唐靈便趴在床頭看著他安靜的臉。
周圍太安靜,她忽覺得有些百無聊賴起來。一時她坐在廊下,便仰頭看著屋上黑『色』的飛簷默默發呆。
突然記起自己在婺州住的小院,想來那梁間的小燕應該已經都離巢了吧。那株夜來香,自己曾與阿齊臨窗共賞,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還有阿沅,她現在是不是依然會鬧著要和自己睡在一起呢。從前她晨起,若發現唐靈不在身邊,便是連頭髮都不肯好好梳的。一想起她舉起兩隻白藕般的小手要自己抱時的情景,心中便酸澀不已。
這些分明都只是數月前的事,可如今想來,卻恍惚像是上輩子歷過的一般。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越來越像唐靈了。
其實自己真的很羨慕她。沒錯,她是生下來就沒有母親,可是如今的她,在父親的庇護下,卻依然可以活的如此恣意。
她不比自己,心中沒有愛恨的重擔,有的只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而李霽月,她卻活的太累太辛苦了。
其實種種前塵舊怨,她自做了唐靈後,總不願意再想起。她歷經生死,本來只想安然地度過餘下的歲月,但很可惜的是,她不能。她這一生,似乎從來都是陰錯陽差,身不由己。
她也曾狠狠地憎恨過崔炎。是的,很可笑,她不僅恨那個拿刀的人,也同樣恨這把刀本身。
因為這把刀本來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可它卻投機取巧,苦心孤詣地甘當鋒刃,收割他人的鮮血去鋪就自己的晉升之途。
毫無疑問,崔炎就是這樣的人。
然而隨著時間過去,自己對他的感覺卻漸漸變得有些複雜起來。想到這裡,她更是心緒煩『亂』。只得抱住頭,慢慢地將臉埋進膝蓋裡。
直到某一刻,她才猛的醒過神來。見天已黑了,正準備起身去叫崔炎時,才發現崔炎不知何時竟已經站在了自己身邊。
他的面『色』有些憔悴,可好在雙眼還是一片澄澈。唐靈覺得自己這回醒來以後,他就一直很奇怪,似乎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他看著她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未發一問,只輕輕撇過頭說了聲:“出發吧。”
唐靈走在他後面,才發現他起來後已然重新束了發。可能是沒有梳子,髮梢那裡就難免有些『毛』躁。她看見後,突然很想拿出自己隨身的玉梳去替他順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她沿著崔炎為她照亮的前路,慢慢穿過迴廊,前堂……和這個院落。
不想剛出院子,崔炎卻忽然停了下來。唐靈一下子緊張起來,幾乎立時就問道:“怎麼了。”
崔炎見狀忙安撫道:“無事。只是叫你拿下燈籠。”
說著便將燈籠遞過去,她只得半信半疑地接過來。那邊崔炎已抽出隨身長劍,緩緩將劍尖對準了自己手心。一直到刺入皮肉,血滲出來,一滴滴落在地上。
隨著鮮血入地,那土便如同融化了一般,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小坑。
如此每行過九九之數,他便依樣施為。唐靈有心要幫忙,他卻阻止道:“我本就是要以青龍之形來激發血中的陽氣來破法。而女子體質屬陰,若血氣外洩,反會削弱陣力。你無需多想,只舉好燈籠便是幫我了。”